嗡嗡的虫鸣一刻不停,越来越吵,而依琳始终没有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听说他们请来了推事,素马长老的死有了新的眉目。”那个人继续说道。
依琳没有理睬,轻轻拍了拍耕牛,她的手指拂过皮缰绳,老练的手法显得非常熟悉马辔和牲口。她挥手轰赶着又大又黑的牛眼睛附近的飞虫。
“话说回来,如果你刚来此地,或许对那桩命案所知甚少。”
话音刚落,她便抬起了头,迎上陌生人的凝视。二人之间依然隔着那头无知的牲口。来人的鼻梁位置橫着两道疤痕。依琳不禁地怀疑给他留下疤痕的人是否健在。他眼神刚硬,但里面又藏着好奇。隔着薄薄的鞋底,依琳感到地面在颤动。远处传来一阵阵滚雷似的声音,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有人来了,”那个人微笑着说。
依琳回过头,沿着小山看向老伯农舍的方向。六个武装骑兵已经越过了山脊向山下这片耕地奔来。
“她在那儿,”其中一个人说道,他的口音很重,依琳很努力在学习这种语言,但是听不出来其中的差别。
“可是,就她一个人吗?”另一个人眯起眼扫视着树荫。
一阵短促的风拂过梨架和依琳,钻进了密林的阴影中,依琳看向陌生人所站的地方,人已经不见踪影。骑兵迅速逼近,她没时间再东张西望了。
“可能刚才的是鬼魂吧,”领头人嘲讽道。“被砍死的人找她算账了。”
骑兵们轻抵马刺,放慢速度包围了依琳,将她上午刚梨出的整齐垄沟踩得一塌糊涂。领头的马背上驮着一个布包,里面裹着硬物。依琳紧盯着这匹马,其它骑兵则在她的四周兜圈,马蹄重重地将刚刚翻好的蓬松土重新踏成冰冷坚硬的硬壳。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铧刀。有两个骑兵带着十字弩,她来不及接近他们就会被立刻射杀。她的手指很想要摸一摸这件临时的武器,但她的理智却哀求着每一根手指头不要动。
此刻,她的浑身肌肉紧绷,久经沙场的身躯并不愿意就这样速手就擒。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在她的耳边隆隆作响。
你要死了!但,他们,也活不了!
依琳的手指开始伸向铧刀。
“放开她!!”老农的妻子每日唤牛而练就的洪亮嗓音,此刻响彻田野,这个牢牢抓住了依琳破釜沉舟的冲动。
“海凡,赶快过来,你管管。”
骑兵停住了坐骑。农夫和妻子爬上了小山顶。依琳用力咬住自己的腮帮子,剧痛平息了她的战意。她不能让自己的血潵在自己的田地里。
“我说过,你们都给老子在家等着,等我们办完事,”领头的人对他们说。
海凡老伯穿过垄沟,踉踉跄跄地跑来。“她没有做错什么,东西是我带过去的,”他边说话边指着那个布包。“有什么话就问我吧。”
“孔德老爷,”领头的人说道。薄嘴唇撇出的微笑中流露出一副纤尊降贵的味道。“你很清楚她是什么货色,她犯的错,呵,如果,我说了算这里就能处死她,”他又对着依琳打量了一番,然后嫌弃的皱了一下鼻子。“可惜啊,老头,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在庭审的时候再说。”
领头人说话的同时,依琳的双脚陷入了湿润的泥土中,一时间动弹不得。一种深陷泥潭、无法脱身的感觉席卷而来。脉搏变得飞快而轻浅,她竭力想要抽身,冷汗从她的脊梁流了下来,她的意识被带到了另一个时间,另一片野地。马匹在那里发出鼻息,马蹄踏着拌血的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