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果真是厚了一层！”
唐金玉满嘴胡话，唐老夫人也跟着她闹，纤瘦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孙女的脸颊，煞有其事道：“女儿家上妆不美可不行，快拿那小矬子来，我给你好好去掉一层。”
“呀！”唐金玉害怕似的飞快捂住脸，委屈巴巴地睁大眼睛，“那好疼嘞！祖母你怎么舍得？”
“你还有怕的？”唐老夫人挑眉笑道：“我还当你是天不怕，地也不怕的独一份小魔星。”
“我怕的多了！您要是让我去管账，我就怕死了！”唐金玉努了努鼻子，扳着手指数着，“我还怕热，怕酸 怕疼，怕麻烦……”
“行了行了，你这娇气包。”唐老夫人无奈地拦住她，“你这般爱闹又爱娇的性子，真的要改一改了。”
太娇气的女子更易受伤，太爱闹的女子则会被有心人利用，她已经见过太多落魄之人，不希望孙女也不能回头的走到这一步。
老人的目光看过数十年的风月，睿智和深邃都藏在最温柔的笑意下，“我的小玉儿，祖母盼着你能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唐金玉安静下来，一双杏眼微光潋滟，好似春日无风抚过的水面，看着温和无害，却不知到底其中有何深浅。
这一世，乃是老天额外送给她的。她比谁都想和和美美的过完余生，可那愈发清晰的梦境，却宛若悬在头顶的利刃，叫人一想起来，就由不得的喘不过气。
“……好啊，祖母。”她轻声道：“我一定努力，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她真的会拼尽所有力气，去求一个和美平乐的一生。
“玉儿……”唐老夫人何等敏锐的人，唐金玉眼神一不对劲，她就立刻察觉出来，一时间淡眉轻蹙，脸上也连带着露出思索，“……你怎么了？”
“我啊——”唐金玉垂下眼，然后突然挑了下眉梢，一张小脸顿时笑开，变脸似的改了表情，嬉皮笑脸地拉住祖母的手，撒娇道：“我啊，还太小了，万一真闹出什么不和和美美的事，还要请您给我撑腰呀！”
她不说心中忧虑，反而更像个不知苦难的孩童。即使听见大人说，这世间大都是苦难，也一副天真无忧的模样，一心只想让家人保护。
“闹吧，闹吧，你从小到大闹得还不多？”唐老夫人见人一扫莫名的低落，再次变得活泼起来，长吁一口气道：“总归你再怎么闹，家里总能护住你。”
那倒是，她爹是个笑面虎，她哥是个小狐狸，两个人只要还在官场，唐家就始终是盘踞京城的一大官宦门户。
唐金玉笑眯眯地想着，又挑起另一个话题，“祖母祖母，您年轻的时候，祖父是如何追求您的，再给我讲一讲吧！”
“恩？”唐老夫人揉了揉额角，头疼道：“这都多少遍了，怎么还要听？”
“喜欢嘛……”唐金玉嘿嘿直笑，“祖父年轻时追您的法子，可比话本里有趣多了。”
“那能叫有趣？”一见面就冲上来求娶，二回偶遇又出来纠缠，送了无数又丑又贵的配饰，还把心悦自己的事四处传播。
唐老夫人一想起来自己这老夫年轻时闹出来的满城风雨，心里就哭笑不得，“我这脸都快丢尽了！”
“我才不觉得丢人呢！若是有人那般对我……”唐金玉拉住榻上的抱枕，搂进怀里好一通揉弄，害羞又兴奋地道：“我就叫他加把劲，再搞些甜甜蜜蜜的法子，来讨我的欢心！”
赵佑就是脸皮太薄，看着稳妥大气的一个人，其实纯情的不得了，牵个手都能笑半天！
唐老太爷年轻时为了追求妻子，闹得整个孟家鸡飞狗跳，最终定亲的时候全家都在骂，说可算有人出面把这土匪收了，再闹下去，孟家子弟都要提刀而上了！
“恩？”唐老夫人从孙女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意思，又想到先前她们谈过的话题，不由戏谑道：“怪不得你要如此作态，原是羡慕了？”
她做出一副分析的表情，道：“他长你八岁，又是上过战场的，为人定是极稳重的。想必不能像你祖父年轻时那样，行事鲁莽霸道。”
又摇了摇头，“可惜咯，我的小玉儿明明想要名扬世人的浪漫，他却偏偏给不了。”
“……也，也没。”唐金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发，她的确有些向往有人会向世人展示，他们之间轰轰烈烈的情义。但若是没有，她也不会念念不忘。
珍馐美食固然诱人在意，但最终回归一日日的生活，还是粗茶淡饭来得顺心。
一想起那双含情脉脉的端凤眼，唐金玉的一颗心就软成了棉花，害羞地捂住脸，黑黝黝的杏眼从指缝露出来一点，往自家祖母那边飘，含糊道
“……若是他的话，就算不到处声张，我心里也高兴呢。”
见孙女一副小女儿怀春的姿态，唐老夫人沉稳地笑了笑，问道：“这半把月来，你们脸都没见上，还是如此喜欢？”
“那当然！”
当然是要见几面的，不然心里念得痒痒呢。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祖母马上就能叫人在晚上把她院子围起来。
唐金玉放下手，一点不心虚地抬起下巴道：“情深何须多见？我自心中有数。”
“有数？”唐老夫人好笑地打量她，摇了摇头道：“是有他吧？”
“别拆穿嘛……”唐金玉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我这样，是不是太主动了？”
唐老夫人顿了顿，一时间没开口。
老实说，她并不是十分赞成孙女心悦一个武将。她就是武将的家眷，最是明白每当丈夫上战场时，留在家中的妻子心里，是何等的煎熬担忧。
一边是对丈夫安危的心焦，一边是处理两家事物的心烦，这原就是最熬人的场景。偏生又是武将家眷的常态。
她的小孙女爱娇又爱美，她便一直念着，为她寻得一个爱重她，包容她，为人有担当的郎君。
他不需要有如何的财富权势，唐家并不看重这些，反而若是他没有，家里还愿意给他安排。
只要他能待玉儿好。
唐老夫人承认，她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她的小孙女，走上她过去经历过的那一条，艰辛无比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