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世上真的存在坚不可摧的盾，那在赵佑眼里，唐金玉的眼泪就是更锋利的矛。
少女看上去委屈极了，一双杏眼好似被水洗过一般，闪烁着清凌凌的微光，整个眼皮泛出浓郁的红色，睫毛不断地眨动，渐渐沾上了几点水珠。
她吸了吸鼻子，秀眉紧皱，很烦躁地抹了一把脸，十分要强的把头撇去一边，就是不肯看他。
赵佑没想到会把人惹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手掌抬起又放下，想帮少女擦掉眼中悬而未落的泪花，又怕她会拒绝。
“……你，你别哭。”他此前只见过一回唐金玉的哭脸，不知名的梦境让少女难以安眠，连睡着的脸上都充满惊恐和悲伤。他当时就心疼不已，哄了许久。
“我，我……我不太会说话。”
而这回竟是自己将她弄哭的，赵佑懊悔莫追，心里斥自己简直不知好歹，唐金玉一个姑娘家，大着胆子送了定情信物来，自己却反复推拒，明明心里最高兴不过，却表现出一副犹豫模样，一点也没顾及到对方的面子。
“不会说话就别说。”
唐金玉揉了揉眼睛，一滴泪“啪”地砸下来，落到她自己的手背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讨厌你，你把腰带还我。”
“……不行。”赵佑皱紧眉头，唯独这一点他知道绝对不行。
“你有毛病吧！”唐金玉这一刻讨厌死赵佑话少稳重的性子了，气急败坏地骂道：“我让你送玉佩，你不肯！让你还腰带，你又不肯！”
“你是缺腰带吗！我回去给你送一百条！你把我这条还我！”
不知是忍哭忍的，还是被赵佑气的，唐金玉浑身发抖，紧紧地咬住嘴唇。
她直接上手，就要去抢方才自己亲自系上的腰带。
谈恋爱谈得烦死个人，她不谈了！她最烦感情间没完没了的铺垫和试探，能成就成，不成她就换一个！
什么百炼钢能化成绕指柔，赵佑就是暖不热的臭石头！
“等，玉儿！”
赵佑简直头皮都要炸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拦唐金玉的手，被少女并不尖锐的指甲狠狠挠了几下，才猛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用胸膛和手臂困住她。
“赵佑！你放肆！”唐金玉朗喝道，一时间挣扎得十分厉害，甚至抬脚去踩赵佑的马靴。
她正在气头上，冷静不下来，说什么也不会听。
赵佑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但具体如何安抚她，却无从下手。人一慌张起来，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会冒头，在西北军时，和同僚间半荤不荤的玩笑话突然闯进脑海。
“赵佑！你这臭石头！我……唔！”
唐金玉还在气势汹汹地骂人，口齿清晰，言辞犀利，骂出了百种花样。赵佑抱着她，沉默了几息，终于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
少女朱唇翕动，正吐出一声声气话，偏生眼眶红透，脸颊沾泪，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叫人完全不会生气，只有满心的怜爱和愧疚。
赵佑缓缓低头，削薄的唇瓣贴住少女的唇角。
以吻封缄。
“对不起。”他没有更深入的接触，只是用自己的嘴唇，去碰唐金玉的唇。明明是情人节最亲昵的举动，却饱含无数歉意。
“对不起。”他重复道，指腹摩挲着少女湿润的脸颊，带走一滴滴泪珠。
“玉儿，我错了。你不要生气。”赵佑神情认真，声音温柔得好似冬雪遇上春风，融作了流经心头的缠绵溪流。
“……你，唔，你流氓。”唐金玉打了个哭嗝，把脸贴到赵佑衣服上，狠狠地蹭了蹭。心里则想着，要把鼻涕眼泪都蹭上去，毁他一件衣服，让他不好过。
“恩，是我不好。”感觉到少女的身子停止颤抖，慢慢放松，逐渐变得柔软下来。赵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人抄膝抱起，要往中堂外走。
“你干嘛！”唐金玉猛地睁大眼睛，抓住男子的衣领，警惕地看着他，脸色还是有些抗拒。
赵佑轻声解释道：“你脸上花了，我带你去洗洗，好么？”
“……我花了就花了，你管我干嘛。”不高兴地嘟起嘴，被方才那一吻搞得晕乎乎的唐金玉，此刻像只想炸毛，却又忘了为什么炸毛的小猫。
“你的事，我当然要管。”知道对方就是单纯想跟自己拧着来，赵佑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的往自己院里走。只要唐金玉停住了哭泣，他的脑子就清醒许多，虽然那一吻来得有些唐突，也没有他预想中的缠绵，但反正他已有求娶之心，唐金玉亦有此意，现在这般动作，不过是提早了进程罢了。
赵佑很清楚府里的下人如何活动，顾及到唐金玉脸皮薄，专程绕开所有耳目，才到了自己的院子。一脚踹开房门，他这次一点避讳都没有，将人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又转身出去打水。
唐金玉眨了眨眼睛，身子瑟缩着，紧靠在床边上。
她并不是头一回来这里，先前甚至不小心看见了赵佑的身体，只是当时满心的思索，便也没注意屋里的摆设。
唐家人的卧室都十分舒适，除了各色形制的靠枕，精美的香炉，轻薄的窗纱，床顶的帘幕，样样都透着个人的喜好。
而赵佑的屋子却没有这些，相反非常符合他的个性，桌椅床杆都没有任何装饰纹路，连床上的褥子都是素色，临床的窗口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本书。另一旁则是挂着官服的衣架。
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摆设。
干净到近乎枯燥。
“在看什么？”赵佑回来得很快，端着铜黄色的盆，还拿着雪白的帕子，走到唐金玉面前，然后十分自然的单膝跪下，将东西放在床边的脚榻上。
哦，以为跪下给她擦脸，她就会消气吗？
唐金玉耷拉着眼皮想着。起码要再说几句情话，她才会考虑考虑。
没出息呗，能有什么办法。在气头上的时候就想着，算了不要他了。但只要回过头来想一想，又觉得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