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对味。
唐金玉侧了下脸,稚幼的眉眼轮廓温润,鼻头微微挺翘,显得无邪而俏皮,笑嘻嘻地揭穿道:“钱将军,我看你是故意拱火呢?是不是找你们老大有事儿?”
钱荪被戳破心思,憨厚的嘿嘿一笑,“……来了一批新甲,韩主帅叫我给老大送一套,要亲自送到手上才能回去。”
“我就想着……嘿嘿,毕竟我那儿也有一套新的,还没来得及试呢。”
唐金玉挑起了眉梢,来了一点兴趣。
“新甲?好看吗?”
钱荪可劲点头。
“好看,威风得紧!据说是改了铸造的法子,防护强了许多,样子也改了!”
唐金玉也跟着傻乐呵了一下,紧接着又回过神来。
“不对啊,这么大的变动,理论上已经没有炼铁厂肯做了吧?”
铸造新式铠甲就意味着新的工艺和模具,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一锅粥,哪还有地方肯花这种功夫?
钱荪犹豫了一下。
“……是京城那边儿,陛下酬军的。”
“酬军?”唐金玉的语气愈发古怪起来,“前线都穷得险些揭不开锅了,他还有心思研究新的铠甲?”
钱荪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拢共就十来套。”
唐金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太寒酸了,寒酸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酬军不送粮不送酒,送没什么特别大作用的新式铠甲,还只送了十几套。
这东西送来谁也不敢穿。
若说分给各部将领,说出去就太难听了。
将领都讲究身先士卒,结果是你先穿上了更坚固的铠甲?
亦或者陛下酬军,是只酬将领的?普通士兵不用酬谢?
常言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你说这东西是送来挑拨离间,扰乱军心的,都比酬军这名头听着像样。”
唐金玉摸了摸鼻子,脸色也有点尴尬。
这到底谁给京城那位出的昏招,怕是疯了吧。
钱荪无辜地耸了耸肩,“韩主帅也有这个顾虑,索性就没声张,来的人想宣旨都被直接关了起来,打算过些日子再放走。至于这些东西,就近分给了我们哥几个,打算当备用甲。”
唐金玉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行,事情我知道了,东西给我吧,你先回。”
“啊?”钱荪有些失落,“您真不以这个为借口喊老大回来吗?”
“你胡闹什么呢,人家是替郡守传话的,我把人叫走算什么事。”
唐金玉摇摇头。若是付青鱼本人前来,赵佑压根来见都不会见,还不是对方拿了带有郡守印的文书,才迫于情面露个脸。
那文书连着拿了三日,次次都写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看上去更像专门为了协助付青鱼搭话而准备的。
不过话说起来,如此知情识趣的郡守,真的会放任女儿拿着文书做这种事吗?
要不喊哥哥查一下?总感觉怪怪的。
看着唐金玉莫名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里,钱荪对这二位的相处还真是一点摸不着头脑,索性任务完成,也就不过多掺和了,挠挠头便退下了。
“赵大人,父亲还交代青鱼……”
眼前的搭话还在继续,赵佑的耐心却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知道唐金鸣那边有请郡守出面协助的意思,所以不太想与郡守那边结什么不好的梁子。几天来,这位付姑娘几次三番拿着书信来,即使后续都是没完没了的搭话,他也耐着性子应对。
但这种事也不能真的没尽头地继续吧?
说句实在话,赵佑自认是颇能忍耐的性子,多尴尬的场景也可应对自如。但一想到不远处的少女会将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到这边,他的耐性就消耗得极其之快,只恨不能拔腿就跑。
实在不行,他明日就走一趟郡守府,看看那郡守到底想跟他说什么,以至于日日送来些满纸空话的书信。
“二哥,你来一下。”
突然,懒洋洋的娇呼声响起,赵佑几乎不假思索就往唐金玉那边走,落付青鱼一个人在原地,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付青鱼前几日都是被这样甩下的,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依旧脸色不太好,也望向了小亭那边。
她看见了让她彻底心凉的一幕。
以往早就跑没影的少女,今日坐在那处没有移动一丝一毫,而身量高大的男子徐徐踱近,接住了她伸出的胳膊,做了一个极为自然的动作。
他把她搂进了怀中。
男子肩宽背阔,将娇小可人的少女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前,从付青鱼的角度,甚至连对方的裙角都看不到。明明正面都看不见的,可仅仅一个背影,也透露着明显的霸占欲。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少女发出一声极为悦耳的笑音,原本隐藏极好的裙摆动了起来,若隐若现的,好似荡起俏皮的水花。
然后男人放下一条胳膊,伸向亭内石桌上的碟子,捏起一块,又缩了回去。
看样子竟是在亲手喂那少女糕点。
付青鱼有些茫然。
赵大人……难道不是想要借助唐家的权势吗?
他如今在军中威望极高,就算没了这份婚事,唐家也不会把他怎样的啊。
所以赵大人是,真的喜欢唐总管吗?
唐家在世道乱起来之前,其实在民间的声望很不显眼。即使是他们跟太祖有些沾亲带故的联系,也没几个人会过多注意。
毕竟圣心帝宠这个东西,只有靠近那个层次的人才能觉察到。
从明面上看,唐家起势不过三代,身上也没什么很气派的爵位,完全比不过那些荣缨氏族,王侯国公。而唐金玉本人压根不爱在人前露面,也就不可能得到很响亮的名头。
所以从付青鱼的角度来看,起码现在,是唐家在拖赵佑的后腿,赵佑愿意维持婚约已经是勉强。
但当二人如此亲昵的拥在一起时,付青鱼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
他们是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妻,赵佑是心甘情愿接受这门婚事的,他愿意纵容和疼爱他未过门的妻子,愿意到若不是她手里拿了带着郡守印的书信,对方恐怕见都不会见她。
他的未婚妻才是要紧事。
而她几次三番的纠缠,不过是完全不顾体面的纠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