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梅枝已经吐露花蕊,浓郁的紫红色颤巍巍自叶片见绽出真容。以往的日子里,唐金玉总要手长的去摸几下,再被一旁陪妻子赏花的唐金鸣打走。
而如今,唐家人齐聚中堂,以唐老太爷为首,两侧分座子孙女眷众人。
“这两天,家里不大安稳,你们也都辛苦了。”
唐老太爷放下手中的茶盏,即使短短几日内已有暗中之人图穷匕见,老爷子也依旧双目迥然,中气十足,宛若定海神针,死死稳重整个唐家的气氛。
“此事绝不能坐以待毙。”唐金鸣皱了下眉,率先道:“困兽之争最为无用,家里还有女眷,若想自保,我认为务必抢先动手还击。”
既然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想取人性命,亦或毁人官途的毒手,唐家也就没必要一退再退。
其实幕后者已经昭然,只是没什么时机彻底扳倒罢了。
“……将那些一直在外训练的孩子拉回来吧。”
唐老爷子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花纹,没成想自己已经打算藏拙养老,却注定还是安稳不了
“唐山。”他又叫了一声,转而看向儿子和孙子,二人的长相颇为相似,更像他的老妻,不动声色地端坐时,凤目柔然温和,脊背却始终挺拔如松。
“我知道你这些年,手里一直有些得用的人。不过家里的护卫还够用,你别急着调回来。”
唐山当即一愣。对于父亲可能知晓自己手里的势力这件事,他一直有所怀疑,却不成二人第一次挑明,竟还是对方为了安他的心。
他确实有将腾蛇卫调在家中暗中保护的想法。却不想父亲率先一步选择了将以前放出去锻炼的家将召回。
毕竟当年将那些人放出去时,唐老太爷其实没打算再让他们单单做个护卫,而是专门放出去建功立业的。
与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当父亲的,总要对儿子说一声不要担心家里,放心出去闯荡。
“……儿子明白。”
许久,他低声应下来。
唐老太爷笑了笑,然后猛地皱了下眉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浑浊的声音传入在座所有人的耳中,愈演愈烈,几乎将肺脏都要咳出颤动,立刻就惊起了一阵慌乱。唐金玉动作最快,两步就冲上前去,一边轻抚着祖父的脊背,助他换气,一边急唤下人开窗通风,担心是屋内的热气引发对方的喉疾。
待咳得面色红润似年轻人,唐老爷子才停下,一旁的唐金鸣递上一杯茶,给老爷子漱口。
“您先去歇着吧,家里有我们呢。”他站在祖父面前,沉稳道:“您花了那么多工夫教我们,也到了放心享福的时候了。”
“儿女都是债啊……”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唐老太爷笑了笑,其实还有满心的担忧想要说出口,可一看面前的几个孩子担忧的脸,就一下释然了。
都长大了,都是好孩子,就让他当一回甩手掌柜嘚了。
“也好,你们也大了,我这老家伙哟,就不操心了。”
他饮下一口茶,慢悠悠道:“接下来你们说,我听着。”
唐家的一场会开了许久,甚至连午食都被推迟,期间唐金鸣和唐金玉因为诸多细节商量不拢,一次次拍桌吵起架,又被众人拉开。直到月上树梢,唐金鸣才揉着额角,拉妻子回院休息。
坐以待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那么一切从简,外松内紧,伺机还击就成了板上钉钉。
与此同时,御书房。
成王自从出宫建了王府,反而面圣的机会就更多了,连以往绝不许靠近的御书房,他都成为了常客。不过这一对皇家父子相见,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罢了。
韩祁换了一身崭新的亲王服,抬着下巴高傲不减,将一个没脑子的皇子演得淋漓尽致。
“父皇夜安,儿臣有事相求,实在打扰了。”
徽沣帝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向自己的小儿子摆了摆手,问道:“这是怎么了?朕记得上一回你这个表现时,朕可是出了不少钱呢。”
“嘿嘿,还是您了解儿臣。”韩祁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似乎难得拘谨起来,“……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儿臣年岁渐大,看上个姑娘,想娶回去做王妃。”
“哦?”徽沣帝一挑眉,有些好笑也有些惊奇,戏谑道:“是谁家的姑娘,跑进朕的祁儿心中了?”
“咳……就,就那个,见面就和儿臣吵架的那个。”
韩祁干巴巴地咳了一声,暗中狠捏自己大腿,给脸上憋出一抹红色。
“你想娶金玉?”
徽沣帝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许。且不说唐金玉早有了要定下的夫婿,以他二人过往的相处,也不想是有感情的样子。更何况那唐山是他给太子备下的班底,唐金玉又怎能给了小儿子这一方。
“就,就……”韩祁结结巴巴道:“儿臣觉得,其他女子,都没有唐金玉有趣。”
皇家人都生得不错,韩祁的相貌继承了母亲的柔美,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喜欢,但这张脸做出委屈又期待的神色时,的确会使徽沣帝有些心软。
这个孩子想必也没想太多,只是单纯有些迟钝,都到了这个年纪,才反应过来身边那支悄然开放的青梅吧。
徽沣帝到底是于心不忍,只好委婉道:“既然你如此有心,不若朕许你明早朝上亲口,当着唐山的面说出来,若能征得他的同意,父皇便下旨赐婚,如何?”
韩祁心里一松,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说道:“好!好!儿臣遵旨!。”
翌日,早朝
韩祁专程提前与正在等待进殿的唐山碰了个面,一反常态的拱手作揖,“唐大人,不知唐老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好得很,多谢成王殿下惦念了。”
唐山眼角风都没分过去一丝,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后,便拎袍大步离去。
不识好歹,谁乐意跟你搭话?
“众位爱卿,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各部官员按惯例依次出列汇报,一切都顺水顺风,直到了最后。
成王踏出一步,恭恭敬敬地高声上奏。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说。
“准。”
唐山注意到徽沣帝莫名的一眼,心里感觉不对劲。
还没等他细想,就听韩祁高声道:“儿臣已经成年了,王妃之位却一直空悬。今日想求娶唐阁老的次女唐金玉,还望父皇成全。”
唐山在心里骂了一串的脏话。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