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个猫儿一样快速爬上旁边一棵还绿着的四季青，陈小安透过树缝儿悄悄往院子里看。
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着凤鸟花卉纹浅黄绢面锦袍，外披灰色毛披肩，看起来清瘦但很美丽优雅的女子。
真说起来宁太妃作为陈小安的亲身母亲，其实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搁现代，那也正是女子美好的年岁，只是现在已然成了守寡的人。
虽说是宫女，但等她当了娘娘之后便经常从各处借书来看，倒也是有了一些文字底蕴，所以气质上看起来也不比那些大家小姐出身的太妃们差。
“我倒也不害怕那些事情。”
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宁妃像是有些疲惫了，顺便坐上旁边的石凳，吓得嬷嬷赶紧给她拿了个棉枕头过来，让她垫着。
她有些苍白疲惫地笑了笑，继续道：“王爷对我和安儿有太多恩情，说实话这些年除了被送出去的我那可怜的五儿之外，我一直是把王爷当儿子来看待的。”
五儿自然是宫里的五皇子，也是现在的五王爷，但并不是宁妃的亲生孩子，而是宫里一个家族犯了大过满门抄斩的宫妃留下的皇子，因为出身实在是太糟了些，所以即便是那些想过继皇子的嫔妃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宁太妃瞧他可怜，便求了先皇将五皇子过继到她这里，皇帝看到她就厌烦，便说了一句“随便你”就将人打发了。
母子（母女）三个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四五年，之后先是新皇登基，为了绝后患，将那些在夺嫡之争中活下来的兄弟们直接发配到偏远地方做个有名无实的封王，五王爷也就这样被送到了边疆，这几年倒也没听到特别多的动静。
之后就是九王爷自愿去那些贫困地区巡查救济，再到陈小安被送到夜国做了个位分极低下的安嫔……总之宁太妃自知她在意的这些人都没落了好下场。
这些年她心里也是凉的，要不是后来得知了女儿在夜国过得很好之事，她估计得一辈子对女儿心怀愧疚。
“我这辈子从宫女变成娘娘，再到现在养尊处优的太妃，不知多少人与我说些羡慕的话。但这人世冷暖如人饮水，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有多余的愿望了，若能凭一己之力保护了于我和安儿有恩的九王爷，同时拯救更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我想我这辈子也算是真的没白活。”
“太妃，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们可不允许你做傻事。”
“就是就是，九王爷人善，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太妃娘娘也是。”
“嗯，希望吧。”
静静瞧着那抬起头，眯着眼睛，如同一只上了年纪的猫儿一样慵懒又闲适的女子，陈小安微微心痛。
皇宫到底只是个精致的金丝牢笼，里面的人都是被囚禁的鸟雀，有的人很快适应其中有人喂食有人帮忙梳理羽毛的生活，活的越发滋润欢愉，有的则是在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想要逃离的过程中羽毛凋零，最终失去生机活力。
她想，她的母妃原先应该并不是想一辈子都留在这其中的……
“太妃娘娘，累了就去房间里休息吧。”
“嗯，不知道怎么了，又有点乏了。”
“您最近越来越好睡了。”
“哈哈，都说人年纪越大睡得越少，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着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陈小安微微皱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娘亲刚刚说她最近越来越爱睡觉了？
还睡五六个时辰，现在又要睡？
那不是一天一半时间都在睡觉吗？
这不太对劲吧？又不是冬眠……
陈小安紧皱眉头，决定近距离去看看。
自家老妈的生命安全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过去的。
眼见着小丫鬟给宁太妃把被子盖好了，转身离开，陈小安立刻悄咪咪从窗户边翻进去，站在自家母妃身边。
犹豫再三，在给母妃下迷药还是把人叫醒之间，陈小安最终选择了后者：“母妃，母妃，你醒醒。”
“嗯？”
宁太妃刚刚躺下还没睡着就听到耳畔有人轻轻叫着她的名字，睁开眼时便瞧见一个陌生女子站在她面前，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尖叫或者露出其他失态的模样，而是温柔又好奇地问：“你是谁，为何喊我母妃？”
她只有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现在还在遥远又繁华的夜国。
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母妃是我啊！小安，”陈小安直接坐到宁太妃床边，顺手抹去一点脸上的粉，凑到宁太妃面前：“你看，我就是化了一下脸而已，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
见此，宁太妃的瞳仁剧烈颤抖着，就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随即，眼泪自然地从瞳仁里滑落，颤抖着手轻抚上陈小安细腻的侧脸，用带着哭腔的问：“真的是安儿吗？”
“昂，不然还能有谁敢喊您母妃啊？”
陈小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言行举止和过去宁太妃记忆里那个很不一样，但这才是她的本性，本性总有会被暴露的那一天，她不如提前就表露出来比较好，让她习惯一下。
“我……安儿，太，太好了。”
宁太妃整理了半天心情，想把这两年来对陈小安的歉意和思念都好好说给她听，可到最后反而变成了泪流满面的拥抱。
“母妃……”
看到宁太妃哭的浑身颤抖，触碰到她消瘦的肩膀，陈小安忍不住皱眉。
都说母妃现在过得不错，怎得还如此消瘦？
“安儿，对不起，让你在外受苦了。”
“母妃您说什么呢？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你没听他们说吗？我在夜国生活的还不错呢。陛下对我很好，我现在算是不愁吃，不愁喝，不辛苦。”
陈小安说着，亲昵地拉过宁太妃纤细的手腕，露出特别可爱娇憨的模样，顺手切上她的脉搏。
这不碰还好，一碰陈小安的眉头锁紧，随即将视线在房间里环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桌上那瓶盛开优雅动人的花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