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子雅问让生关于文舒的情况,让生简单描述了一下文舒的病情,子雅问治愈的成功率是多少?让生告诉她主治医师说按以往的统计数据,治愈率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主治医生吴大夫是从澳洲回来的医学博士,在医院的口碑很好,文舒遇见他也是她的福气。
不过让生说他并不喜欢这个吴大夫,他既不是言之凿凿的男大夫,也不是细致入微的女大夫。
“吴大夫,澳洲回来,医学博士,不男不女?”何子雅把让生说的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她想到一个人,立刻问道:“不会是吴非吧?是男医生吗?”
“是男医生,女里女气的,名字我没有关心。”让生原本不想这样说文舒的主治医生,可是子雅问他就把吴大夫的特征说了一下。
“是吴非,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同学,我跟他联系一下。”子雅真是个直性子、热心肠,她心里的事不能过夜。
“吴非,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你是不是有个白血病的病人叫文舒?”子雅直接指名道姓问吴非。
过了很久,吴非才回信息告诉子雅说,是新接收的病人,他是主治医师。
“真是巧了,文舒是我先生的同事,你可得尽心治疗。”何子雅希望吴非给文舒一点照顾。
“放心吧,救死扶伤是我们的神圣的职责,我会对每一位病人都尽心尽力,对文舒,自然也会尽心治疗,请子雅放心。”吴非的信息让子雅钦佩。
“真是个好医生,我敬佩你!赞!”何子雅就此结束对话。
“子雅,这种病不是我们尽心就能医治好的,还需要病人有强烈的求生欲望,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才能康复。因为这种病的治愈率不足百分之五十。还希望你家先生能够转告病人,不要节外生枝。”
“没问题,我会让我先生转告的,谢谢!”子雅有些伤感,好端端一个人一下子就变成百分之五十的生存希望了,她怎么也想不通。
……
……
病房中,治疗之余,文舒在病房里踱步,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她看到外面有个阳台,就去开门想出去。可是她没有打开,门是被锁死的,外面还增加了钢筋护栏。想了想她要在治疗之前再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鲜花。她以去食堂打饭的名义偷偷溜出住院部。
医院外面人行天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急步通过。她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忙什么,顾不上驻足欣赏一下脚下的这个世界。几天前她也是如此,她觉得人生好长好长,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去拼搏,等有钱了再好好享受生活。可是短短几天,她就站在生死的边线上,就在此刻,父母和弟弟把她丢了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在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她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个世界上?与其再苟活数月,受尽人间最大的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就此迅速结束生命来得痛快,说不定下辈子会遇到一对爱自己的父母,不至于苦苦拼命几十年还落得一无所有,最起码会有个家。
她表情木然,沉溺于痛苦绝望之中,不时撞上急着赶时间的逆行人流,被撞的小伙子们想骂人,可是回头一看,是一个值得爱怜的美女,就悄悄接受了刚才和美女的碰撞,像是赚了便宜一样,赶他的路去了。她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大家都忙什么呢?为什么而忙。
她是那样的渺小,没有人会在意她,更没有人关心她,只要她从这里翻下去,一切痛苦都会结束,天桥外就是她的福地,她仿佛看到了黑白无常从远处飘然而来。她鼓起勇气,一跃翻了过去。
……
……
热心的子雅想过来看看文舒,当面再嘱咐一下吴非。
吴非一见到子雅,就连忙用他尖尖的声调问:“你看到文舒了吗?护士到处找她找不着,真是急死人了。”
子雅明白了吴非的意思,她指了指阳台,还没等她说话,吴非就抢先说话:“阳台是封着的,就是防止病人想不开,所有的通道医院都给封闭了。”
“走,我们出去看看。”子雅理解了吴非的话,知道文舒只能走大门,她跑了出去,吴非在她后面跟着,还有两个护士也在后面跟着。
“必须找到病人,要不然这可是重大事故呀,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说这病人讨厌不讨厌?”吴非一边跑还一边抱怨。
人行天桥上的人越聚越多,他们好像在看什么,子雅回头对吴非说:“上天桥看看。”
没错,人群围观的人正是文舒,她翻越了栏杆,本想着会被车流碾个粉碎,顷刻间化为尘土,自由自在。可是栏杆外面是该死的花池,她没有掉下去,而是坐在了花池上面。
只要她再轻轻一跳,她的美好愿望就实现了,可是她有些怯了,在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里,至少还有这些美丽的花草,还有这些清脆悠扬的鸟叫声,陪伴着她,她想要再享受最后这片刻人间的美好。
人行天桥的人都在互相讨论帮助她的方法,有的人准备报警。子雅听到文舒如释重负的笑声,顺着笑声,往花池一看,坐在花池边上的文舒,脸上苍白,仰望天空。
“文舒,你这个没有良心,不知感恩的家伙,还不赶快上来。”子雅气喘吁吁,冲着文舒大喊,“你要是敢跳下去,你就对不起这些关心你的人,下辈子你还得受苦。”
文舒看了看子雅,泪盈满眶,她第一次到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关心她的人。就冲这句话,她也不算白活,她冲子雅摆了摆手大声喊:“不关你的事,我已经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了,谢谢你最后来看我。”
“你这个王八蛋,就算你要跳下去,你也要听我把话说完,殷经理到处募捐,申请基金,他为了救你东奔西跑,你这么一跳,对得起他吗?让生整天跟我念叨你的情况,寻求各种帮助你的办法,你对得起他吗?我们俩萍水相逢,为了你我来求吴大夫为你治疗,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关心吗?”子雅一口气骂了出去,她生怕文舒不能听完她的讲话。
文舒开始啜泣,她盯着下面的车流,大声高喊:“谢谢你,我不能再给殷经理和周经理添麻烦了,如果我继续治疗,还会需要更多的钱,我的心会更不安的,你替我感谢他们,如果有来生,我愿意为他们做牛做马,报答他们。”
“你胡说,谁让你来生报答,有本事你就今生报答,你这个懦夫,你欠一屁股人情债就想溜走,你还有没有人性。”子雅不停地骂文舒,“你的父母不是想让你死吗?你就不死,要活成个样子给他们看看,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没有他们的累赘,你一定能活得很好。”
文舒止不住嚎啕大哭,她似乎忘记了她的位置。
吴非解开他的白大褂下面的衣扣,把白大褂的衣角递给了两个护士,两个围观的男生明白了吴非的意思,就从护士手里要过衣角,他们把衣角拽的紧紧的,就在子雅不停喊骂文舒的时候,他翻阅了栏杆,跳入花池,来到文舒旁边,一下子把文舒抱住,无论文舒如何挣扎,他都不放手,桥上的男生用力拉住吴非,吴非顺势把文舒推向桥面。围观的人们,七手八脚抓住文舒,用力上拉,吴非在下面推着文舒的屁股,他们硬着把文舒提溜到桥上。
子雅松了口气,在帅哥们的帮助下,吴非爬上了栏杆,他瑟瑟发抖,吓得像一堆烂泥,翻过栏杆,吴非就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
两个护士抱住文舒,子雅把文舒的头扭过来,让她看着吴非,她眼含热泪,指着吴非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的主治大夫,他是千人计划引进的博士后,为了你,他奋不顾身,多危险呀,要是牺牲了他,医院多大的损失,病人会失去好医生。你明白不?”子雅咬牙切齿。
文舒不再挣扎,她上前拉住吴非的手,半蹲下在吴非的脸上亲了一下。吴非笑了,有气无力地笑了,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他站了起来。两个护士依然拉着文舒的病号服,怕她再次翻越栏杆。
子雅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吴非,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小就被女生欺负、柔情似水的小男生,在关键的时候,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她曾经不敢爬上木梯,他不敢像其他男孩子女孩子一样,爬上两米高的花池,沿着花池边行走。
今天他却爬到了六米高的花池上,下面是滚滚车流,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他成了在场所有女生眼中的男神。从今往后,在子雅心里,吴非不再是那个女里女气的小男人,不再是那个任女生欺负的受气包,他成了真正的英雄。
一切话都不用说了,文舒静静地跟在吴非后面,从疯狂的母狮变疯了温顺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