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义和子雅之间的矛盾也来越大了,周守义一心想打掉子雅的威风,让她能臣服于公公之下,听他的话,接受他推崇的传统习惯,做一个合格的好儿媳妇,因此凡事都围绕着这个主题进行。
对雅却习惯于协商式的家庭习惯,大家互相尊重,平等商讨,没法接受别人的管教,况且管教她的人是这么一个猥琐的老人。
周守义越来越不尊重儿媳子雅,子雅觉得公公的行为让她恶心。可是她爱让生,为了这个家,她必须接受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头,和他同吃同住,保证她和让生的爱不会变质。
清明过后,深圳的天开始渐渐热了起来,过了五一深圳将进入夏天模式,周守义觉得房间里热烘烘的,穿个四角短裤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仍觉得出汗,浑身不舒服。
妻子感觉不好看,就把门关上,打开空调。周守义觉得好闷,他大骂妻子,这么通风的房间,关上门开空调,多浪费,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自然风健康又省钱,要是不开门凉快凉快就对不起这凉爽的海风。妻子拗不过他,就关了空调,不再管他。不管晚上睡觉还是中午睡觉,周守义喜欢只穿四角短裤,大开房门。
午睡,吸一口窗外的海风,爽得浑身通透。他跟妻子说,离海近的房子就是有这好处,风大,舒服,冬暖夏凉。
周守义喜欢凉快和清爽,这个是对的,可是他不爱洗澡,一周半个月都不喜欢洗澡,周母经常劝他,他也不听,周母也没办法。
她说:“现在是条件好了,房子大了,也通风了,要是以前我们那会儿在出租屋你这样,整个房间里就不能住人了,就变猪圈了。
周守义说,每天洗澡还不把皮洗掉,以前一年洗一次澡都能过得去,现在一个月洗一次两次澡还不够?这下可糟糕了。
子雅下班回来,路过房门大开的父母房间,她闻到了一股股异样的味道,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刺鼻的气味。这不是她想像中的家,她很生气,她叫让生提醒周守义注意卫生,注意关房间门。她不要整天回来,就看到周守义光溜溜的身体,子雅很尴尬。
让生答应她尽快跟父亲说说,可是一天天过去,天越来越热,气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闻,周守义没有一点收敛和改变。没办法,子雅路过房间的时候会帮他把门关上。
可是,周守义在屋里的时候,他会碰地一下把门踢开,丢一句“想把我憋死呀”。子雅很无奈,她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爆破的。
慢慢地,她开始厌恶这个家,一点都不希望回这个家,她想回她的家,那个安静、清洁、淡淡清香的家。
让生只管享受他们的父母团聚生活,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有父亲和母亲在身边真幸福,还有少年时熟悉的味道,他忽视了子雅的变化。
吃饭的时候,子雅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她想把她的意见告诉公公,避免心情进一步恶化,进而影响到家庭关系。她边吃饭边说:“天热了,南方人一般一天洗一次澡,最多两天洗一次澡。要是长时间不洗澡,身上就会发臭,既损坏自己的形象,又对周围的人有失礼貌。”
“有什么损坏形象的,有什么不礼貌的,以前的人一年洗一次澡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要讲卫生,没错!可是也不能太过分,过了就错了。”周守义反驳子雅说。
“听说过入乡随俗嘛?”周母实在听不惯周守义的话,就说话支持子雅。
“什么叫入乡随俗,深圳有什么俗,还不是天南地北跑过来的人,每个地方的人都有本地的俗,我们的俗就是周庄的俗。多呆了几年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要改风俗了。”周守义说。
子雅咬了咬嘴唇,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的,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呢?而且这个人还会伴随她很多很多年,她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更糟糕事情等着她,她会不会疯?她该怎么改变或逃脱当前的处境。
中午子雅从外面回来,看到卷曲在床上的一堆油腻的肥肉,她干呕了很久,她打电话告诉让生。让生打电话给父亲要他睡觉关门,不关门会影响到其他人。
周守义当着子雅的面说:“这么热的天要是不通风会把人憋死的,我在自己家开门睡觉,影响到谁了。真是怪了。”
子雅愤愤地说:“嫌热你可以开空调呀。”周守义不假思索地说:“钱是树上掉下来的?你们不知道节俭,早晚败家。”
子雅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都是老人,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她的父亲何方从来不会光着膀子,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没有光过膀子,就算换衣服的时候,他都会回避一下女儿。从外面回到家里,他都会很讲究地选择他的体恤衫,七分裤,他不仅喜欢把最好的形象展现给外人,还要展现给家人。
周守义这个人在外面还会注意一点,回到家里,他把最丑陋的形象展示在家人面前。子雅无法改变这些,为了家庭和睦,她只能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再也不出来。晚上她跟丈夫说,你不能和稀泥,你必须让老人养成现代人的文明习惯,要不然后果会很难堪,不是他们走,就是我走。
让生说:“你往哪走?这里就是你的家。”子雅愤愤地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自己的家。”
躺在床上,子雅无法入眠,她反复回忆她和让生的美好往事,她想留住这些美好的东西。可是,段段往事都被一幕幕公公肥胖油腻的身体给打破。她辗转反侧,坐起来又躺下,躺下又做起来。
她索性不睡了,给文文盖了盖被子,旁边的让生睡得正酣,发出重重的呼吸声。子雅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三点了,她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把熬夜熬出来的脸上的一层油脂洗掉,或许会舒服一点。
这个家不像娘家那么方便,在娘家,她的房间有独立的洗手间,不出房间,就可以洗漱化妆。在这个家她得走到客厅,再去洗手间。她打开客厅的灯,向洗手间走去。
刚到洗手间门口,她傻了,她看到了公公站在厕所里小便。她啊了一声跑回房间,让生从梦中惊醒,惊讶地说:“怎么了?怎么了?“子雅紧张地转进被窝,慌慌张张地说:”你出去看看,这是什么老人呀!”
让生从房间出来,看到父亲还在厕所小便,他愤怒地大声喊:“爸,你上厕所怎么不关门呢?这个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得注意形象,这是洗手间,不是周庄的漏天茅房。”
“咋了?我尿泼尿都惹着你们了?还不让尿尿了不成。”周守义提上内裤,气愤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让生把客厅的灯关掉,回到房间,子雅还在等着他,他看到子雅,摊了一下手,做无奈状。子雅生气地说:“你得好好管管你爸,你得让他换位思考一下,知道我的存在。最起码他上厕所要开灯,让别人知道他洗手间有人。门也要关上,你见过谁上厕所不关门的,不管他是哪里的人,什么年代的人,都应该接受现代文明。”
让生说我一定跟父亲说说,保证他以后不会这样。子雅说,要是他再不注意,我是个女的,可就没法在这个家呆着了,我要回我们家住。子雅还强调说,她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让生问我和文文该怎么办?子雅说:“跟我一块去呀,我们家有咱们的房间,比这个大,还有自己的洗手间。多好,让我们知道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而不是二十世纪中期。”
子雅说得对,让生能说什么呢?
周守义回到屋里,周母在他的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在周庄的时候,她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周守义什么也不做,还整天骂骂咧咧。自从离开周庄,她才知道男人也可以做家务,女人也可以质疑男人。
她觉得老头子现在太过分了,整天跟人家儿媳妇过不去,还不接受人家的意见。她低声对周守义说:“你真是丢人,有啥能耐教育人家的,你知识比人家多还是成就比人家多,还是财富比人家多?为什么不能好好向人家学习,把自己装扮的体面一点。别那么龌龊邋遢好吗?以后再不跟你一块呆了,你要是在这里,我就去上海。”
“你这个老太婆懂什么?咱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你还不知道把自己过舒服呀。”周守义埋怨妻子。
“你就这样吧,早晚得被人家赶走。你是舒服了,人家别人可不舒服了。你是想把让生往前带,还是往回带,难道你想把让生的家变成周庄,变成咱乡下的家。”周母气鼓鼓地说个没完。
“周庄的家怎么了?我就是要把周庄的传统教给他们,不管他们到哪里?他们都是周庄人,不管他们再成功,再有钱,再有出息,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记他们的根。”
“好,既然你这样想,为什么还要让让生良生他们读书,还要他们跑大城市生活呢?他们都留在周庄多好,永远都守着你的根。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听句我的话。”周母数落周守义说。
“不要这样瞧不起自己,你怎么对待自己,别人就怎么对待你!”周守义说。
“你真好,整个一下乡下老耄。”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