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有这个?”,朱道一从王麻子身上,取下那片剪纸拿在手中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王麻子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朱道一情绪有些激动,抓着王麻子的衣襟:“我问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四周的人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惊讶的是藩王怎么突然怎么大的气,疑惑的是这片剪纸又有哪些来历。但是没有人敢上前询问,本就阴暗的小屋之内,突然安静的都能听到呼吸之声。
一旁的盗匪抬着头,张望了一会打破了死寂:“这是那个小孩的。”
“哪个小孩?”,朱道一松开王麻子,转而冲到盗匪面前。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大当家的带他走时,还吵着要找剪纸,我猜就是这个剪纸吧。”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只听大当家称呼他为小鱼儿,并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不过那小孩皮肤红润的很......”
朱道一瞬间觉得有些目眩,一把扶住身旁的门框才站稳。在众人异样的阳光中,他最后问了一句那个盗匪:“他是怎么来的?”
“呶,就是这个王麻子带来的。”
朱道一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飙升到了自己的大脑里,亢奋的他扫了眼众人。突然从张校尉的手中,抢过他那把佩刀,随后举过头顶准备砍向王麻子。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刚刚,王麻子在门口不敢进来了,这里又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孩的东西。原来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背地里竟然干着诱拐儿童的勾当。
可是那挥下的刀锋,离着王麻子的脖子,还有一寸的距离突然停住。朱道一的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他清楚地知道要找回那些儿童,必须要撬开这张谎话连篇的嘴。此时的王麻子早已脸色煞白,当初他把陆炳骗来的时候,就是打着兴献王朱厚熜的名义。而此刻这个和陆炳感情深厚的人呢,正举着刀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小命就握在他的手中。
“王...王爷,刀下留情,你杀了我只能暂解心中的恨意,但我却知道陆炳被带去了哪里。”,王麻子惊恐地张着嘴,颤抖着对朱道一说道。
“说,在哪里!”,朱道一此时的语气反而平静下来,只是言语间平添了几分寒意。
“我说我说,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操,还敢替条件!”,一旁的郑林闻言,又是一脚踹在王麻子身上。
但是朱道一没有丝毫表情,而是淡淡地瞥了眼王麻子:“可以,说吧。”
王麻子扑通一下,跪倒在朱道一脚下:“念在我没有乱世无辜的份上,望王爷能绕小人一条小命。”
“本王答应你。”
“谢王爷谢王爷!”,王麻子如捣蒜般,疯狂地给朱道一叩首。
“现在可以说了吧。”
“覃...秦天翼将陆炳,还有其他小孩,都带去了唐崖土司。”
“为什么带他们去唐崖土司?”
“说是培养他们成为杀士。”
朱道一知道在那个时代,杀士就意味着杀手,可为什么土司城要培养杀士?难道又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吗?可即使要从小培养杀士,唐崖土司远在川贵鄂交界处,从安陆这边诱骗儿童过去,这么大费周章也有些说不通啊。
郑林却没有想太多,他愤而甩了甩衣袖,冷冷地朝着空气笑道:“哼!果然跟唐崖土司有关联,这次我看他覃万金有什么话讲!”
“这个覃万金又是谁?”
“禀王爷,此人虽不是唐崖土司名义上的长官,但实际是现在土司城的实际掌权者。下官先前平定川东民乱,借调了施州卫所和周边的土司军力,唯独他覃万金迟迟不肯出兵协助。这次我们来到安陆的原因,正是有一伙川东的流寇逃到了这里,为了清除余孽才不远千里。现在证据摆在了面前,这伙流寇和唐崖土司有联系,也就不难怪他覃万金不肯奉诏协助了。”
郑林其实并没有说出,此行来安陆背后的真正目的。如果川东的流寇在湖广犯事,到时当地的官员若是深究,那就是他郑林办事不利。作为巡抚将祸患引致别处,以求自己安然无恙,及时自己不至于被罢官,也要被那些御史的唾沫淹死。于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将来当地官运,才不得已又从施州卫借兵,一路追到了安陆府这里。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不过这土司敢如此嚣张,朝廷为何不及早‘改土归流’呢?”
“如今大明内外交困,哪有余力去推‘改土归流’,只能稳住西南这些土司蛮夷。”
众人在这三间房屋里,又仔细搜寻了各处角落,在朱道一的吩咐下,装了一些东西便撤离了这里。回去的路上朱道一突然意识到,解救陆炳的事可能要麻烦郑林,于是便找机会和他攀谈起来。
“郑大人,刚刚你说大明内外交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郑林和朱道一并列朝前走着,但还是往后挪了半个身位。听到身位藩王的他说起这个问题,不免心里打起了鼓,脑袋里快速组织合适的语言来:“下官刚刚言语有些出格,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唉,郑大人,不要误会了。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常年身居王府之中,对朝廷里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也想趁此机会,听听熟稔大明实情的各位前辈,谈谈关于国计民生的想法。”
“王爷为什么突然想了解这些?”,郑林还是有些顾虑,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朱道一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也知道当今圣上,平时只顾贪图自己玩乐,弃整个江山社稷不问不顾。作为皇室宗亲的一员,我也有向其建言的义务,毕竟我俩还是堂兄弟嘛。所以我想切实了解目前的情况,以便可以做出切中要害的建议,避免泛泛而谈圣上也不当回事。”
“王爷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不知郑大人听没听过这首诗,‘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王爷,这首诗下官当然听过。”
“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我们作为当今圣上的臣子,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就如此江河日下每况愈下呢?!”
“嗨,要是当今圣上能有王爷这份心思,那就......”,郑林听完朱道一的慷慨陈词,心中不免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但很快也发现自己话中的危急。
“郑大人,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你我虽光明磊落毫无二心,但若是有心人听了这些话,可就有一番文章可做喽。”
“王爷指正的是,下官今后一定谨言慎行。”,郑林看着矮自己半头,脸上依然挂着稚气,但认知和通情甚高的藩王,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崇拜之意。
“说起来郑大人还是我长辈,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在,无须拘泥于这些礼法。”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