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陈思通轻轻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他抿了两口,随后看着坐在对面的杨清源说道:“看来你师父是准备将武馆交到你手上了?”
杨清源点了点头:“清源受师父所托,此次鬼患事件由清源全权处理。”
陈思通放下茶杯,对着杨清源郑重说道:“你们师徒多年来已帮过我们县衙多次忙,这次鬼患事件我们本不想麻烦你们,但是人手着实不足,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向你们请求帮助,真是麻烦你们了。”
“陈先生客气了。”杨清源摇头笑道:“我们能在清河县立足生根,本就受了县衙不少帮扶,县中百姓热情淳朴,多年来对我们也是诸多照顾,县中有事,我等自然是义不容辞。”
“此次可与以往不同。”陈思通沉声道:“涉及此等邪崇怪异之事,就算是以你们的武功,也不可能轻易解决,其中危险,远非过往那些强人大盗能媲美的。”
杨清源笑了笑:“我们既然决定出手相助,自然已是考虑过这点的,不过说句听起来有些狂妄的话,县中的武功好手,除去县衙的赵捕头,也就只剩我们师徒二人,若我们只顾及自身安危,那这县中百姓又该如何是好?我们有这个能力,自然该出手相助。”
“而且,我师父说了,不论什么鬼怪,都会有其弱点与限制,只要把握住了,以我们的本事,保全性命应当不是难事。”
“我们只需守上至多半月时光,等到余杭那边的仙师支援过来,鬼患之事,当能轻松解决。”
陈思通听了,却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如此简单,倒也罢了。”他面色沉重,苦笑了两声道:“只怕……”
杨清源微微疑惑,问道:“只怕什么?”
陈思通端起茶杯轻抿了两口,随后叹气道:“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啊……”
“如今世上,修道之人寥寥,尽管各地大城市都有仙师镇守,看起来似乎人手充裕,实际上却是远远不足,这书信至多也只需半月便能送到,但是这人嘛……只怕是没那么快能过来啊……”
杨清源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
“当今世道,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太平,便如同那清河,看似水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陈思通又叹了口气:“早从数年前开始,各地鬼患便越发频繁,各处的镇守仙师自顾不暇,又哪有心思抽身来帮我们这些偏远小镇呢?”
“清河县位置特殊,处于临海与内陆之间,故而时有外地商贩来往经过,然而看似繁华,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偏远小镇,我本以为这鬼患波及不到这边,没想到……”
杨清源眉头越皱越深,陈思通的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少,就算是罗定山,也不曾和他说过。
毕竟罗定山闯荡江湖,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虽说也时常会遇上灵异事件,却远称不上频繁。
但听陈思通话语中的意思,近几年来,全国各地似乎到处都有鬼怪频繁作祟,甚至于令各处的镇守仙师都自顾不暇,难以抽身。
杨清源忍不住问道:“这鬼患当真如此严重?波及范围如此之广?”
陈思通点头,苦笑道:“具体情况如何,我一个小小县令也不得而知,但是从最近县中来往的行商们口中听来,只怕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些。”
“近几月,外地来的行商已是越来越少了,世道不太平,他们也不是很愿意冒着危险四处奔波,甚至听说,就在数十里外的狗头山中,有野兽成精,行商们无一敢进,因为所有进山者有去无回,失去踪影。”
杨清源平日出门不多,还是头次听说这些,不由得暗暗心惊。
“就拿当前县中的鬼患来说,算上你昨日在清河遇上水鬼一事,本月已足足有三起鬼怪作祟。”陈思通连连摇头:“要知道,十多年来,清河县从未有过类似之事,可本月却接连突发三起,这怎能让人不心生猜疑?”
杨清源紧皱眉头,连忙问道:“说起来,这前两起,具体又是什么情况?书信中所述并不详细。”
陈思通略一沉思,似在措辞,片刻后说道:“这第一起,便是县中王员外的独子,王家大少爷出门走商,随后惨死在了十里外的官道上,尸体皆是面目狰狞、神态惊恐,全身上下无一处伤口,死状极其诡异。”
“王员外得知此事后当场晕了过去,我已下令,消息必须封锁,不得有人私自外传,若有发现,重刑伺候。”
杨清源想了想,道:“尸体现在所在何处?”
“已是悄悄下葬掩埋了。”陈思通自是知道杨清源在想什么,摇头道:“我们自然也想将尸体先保存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奈何没有什么收获,又怕放久了尸体腐烂,恐生疫病,便无奈下葬了。”
“赵捕头也曾是经验丰富的江湖武人,他多次检查了尸体,实在没有什么收获,此事暂时只能作罢。”
杨清源闻言也只能点点头,随后问道:“那这第二起?”
陈思通面色一沉,肃然道:“这第二起便是要找你们过来帮忙的原因。”
“近几日,夜里时有鸡鸣犬吠之声,有诸多百姓家中豢养的牲畜不见去向,起初,都只当是有黄鼠狼夜班偷鸡吃,可有人曾说,在夜间解手时,曾见到一个黑影贴地游走,状似一条大蟒。”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那人夜里神智不清醒,那人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现实,可就在三日前,县中的仵作竟不见了踪影!而当天早晨,就有人发现县中的清河上飘荡着一套衣物。”
“这……”杨清源面色凝重起来:“这两日县中可还有人失踪?”
“有的。”陈思通点点头,面色沉重:“县中有一外来的乞丐,在县中行乞数月,最近也不见了身影,只不过,因为是外来的,所以尚不能确定与此事有关,或是离开了本县也说不定。”
杨清源沉吟片刻,再次问道:“那这几日,捕快们夜间可曾在县中巡游?”
“自然是有的。”陈思通道。
杨清源问道:“可有发现?”
陈思通摇了摇头,随后叹了口气:“非但没有发现,两天下来,所有人精疲力竭,毕竟白日便需要在县中巡逻、维护治安,就算是铁人也吃不消,若是分成两班人昼夜交替,人手却又不足,县衙中的高手只有赵捕头一人,不管分在白昼还是夜里,若遇上什么变故,恐难以应变。”
杨清源瞬间就明白了陈思通隐含的意思,当即说道:“倒不如分两个人给清源,然后清源再在武馆中叫几个好手。白日由赵捕头率人维护治安,夜间就让清源带人巡逻警戒,如何?”
陈思通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也正是他向罗定山师徒寻求帮助的用意。
“如此甚好。”他点了点头:“届时我也会给些奖赏,不会让你们白费力气。”
杨清源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他虽然不需要这点赏金,但是他若要在武馆中叫人帮忙,自然还是需要有些酬劳的,毕竟武馆内的弟子都只是交了学费的学员,这种事情,他们没有义务要做,若是他们当真不愿,杨清源自是不好强迫的。
二人在书房中又商讨了一下关于具体的安排,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杨清源才离开了县衙。
一路快步回到了武馆,学员弟子们都在练习,见到杨清源回来,纷纷行礼问好。
“都停一停。”杨清源走到最前头,随后叫停众人。
“县中最近夜里不太平,但县衙人手不足,故而陈县令找上了我们武馆寻求帮助。现在我需要十个人手,在夜里与我一同在县中巡逻,或许会有危险,但是到时候陈县令会发下丰厚的奖赏,你们当中谁有这个意愿,可以举手示意。”
众人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竟无人举手。
“你们不用急着做决定,可以互相讨论,交换看法。”杨清源见状也不急,接着补充道:“若你们参与了此事,每人每日可获得足足半两银钱!这可比你们平日里干活做工要来得快多了。”
院子里先是一片哗然,紧跟着就是五六只手举了起来,剩下没举手的人也互相讨论着,面色都有些跃跃欲试。
“无需急着做决定。”杨清源笑了笑:“你们可以考虑清楚,陈县令既然肯出此重赏,那必然是有些危险的,切莫一时冲动就做了决定。我先进去一会,待会出来,你们还有愿意参加的,再举手。”
杨清源转身进了前厅,院子里顿时喧哗声一下大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有些人听了杨清源的话有些犹豫,但是大多还是有些抵抗不了这金钱的诱惑,已是下定了决心。
穿过前厅,来到后堂,罗定山和罗燕儿父女二人正相对而坐,竟在下棋。
罗燕儿执白子,罗定山则是黑子,二人的神态天差地别,罗燕儿一脸苦闷,似乎是陷入了难解的局面,而罗定山则是淡然地端着茶杯在品茶,好似这棋局与他无关。
“师兄回来了!”罗燕儿转头看见杨清源,顿时开心地站了起来,手掌似是不经意地在棋盘上轻轻一抹,黑白棋子顿时乱作一片,不复先前棋局。
罗定山顿时无奈地放下茶杯,对着罗燕儿斥道:“你这般赖皮行径,放在外头,不得被人百般耻笑?!”
罗燕儿回头对罗定山做了个鬼脸:“什么赖皮?谁赖皮了?爹爹你血口喷人!”
杨清源憋着笑,揉了揉罗燕儿的脑袋,随后对着师父拱了拱手,将与陈县令相谈的过程与结果述说了一遍。
罗定山闻言也是皱了皱眉,随后似是自语般低声道:“这鬼患竟已严重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