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年前我和张森远在一起的时候是喜欢他的。张森远那样的男生任何一个女生对他不动心的都很难吧。
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张森远让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是渐渐地这种感觉开始变味,他之于我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存在。
张森远的控制欲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在外人看来可能觉得这是他喜欢我的表现。可是他的爱过分沉重了,让我喘不过气来。和他在一起时,即使收到朋友的电话,哪怕对方是女性他也会吃醋生气。有好几次,因为我在他旁边接电话,聊天的时间超过了一分钟,他夺过我的手机后摔碎。他盗了我的校园账号,把我的选修课改的和他一模一样。他会因为我在睡前没有给他发消息就跑到我的寝室楼下,拍一张我们寝室窗户的照片发给我,然后诡异地站在楼下,就像现在这样。分手的时候,他甚至威胁我,如果我真的和他分手,他就和我一起喝药自尽,我一从寝室出门他便宛若幽灵一般地跟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跟着。我们俩的生活都因此变得一团乱。好在比起我来,他更爱的是他自己。我们互相纠缠了半年,终于放过彼此。这样的日子,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凌晨2点的时候我敲响了维希家的门。维希很快就过来开门了。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和德国的教授视频通话。
“我家停电了,可以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吗?”这一幕像极了电影里的风尘女子在搭讪邻居家的年轻男人。
维希没说话,只是把我之前穿的那双拖鞋扔给了我。
他和教授继续视频,解释了一下刚刚放生的事情。我坐在沙发上,听着一串串德语,困意也一阵阵地袭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维希身边我总是能轻易地睡着。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一个人向我走来,伫立在我身旁,但是过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维希已经走了,不论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此次的中国之行并不是因为我。
回到家我在镜子前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瘦削的脸庞没有一点血色,乌青的眼圈,看起来像是一个瘾君子。想想自己昨天晚上这样出现在维希面前,他没有做出被吓到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绅士风范。
我走到窗边,发现张森远的车已经开走了,仿佛昨夜看到的只是一个幻影。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
“喂?余一你起来了吗?”是Lisa打过来的。
“嗯,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之前在网上填过一个文创公司的网申简历?”
“我填的太多了,不知道你具体说的哪一个?”
“就是上业文化传媒公司的。”
“嗯,好像是填过,怎么了。你最近怎么样?”
“先不说我了,上业公司的HR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是不是昝余一的家属,你记得吗?之前填写家庭联系方式,你填了我的电话。”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又不是学校调查人口信息,只有这一家公司还要求填写家庭电话。”
“今天,他们那边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找到工作了吗,我说没有,他们让我和你在好好沟通一下,说你的简历很符合他们的要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发邮件拒绝他们的面试邀请。而且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
“什么?我没有发邮件拒绝啊,更没有收到电话。”
“我也觉得这事蹊跷的很,所以挂完电话马上就跟你说了。我先挂了,微信给你发一下那个人的电话号码,你一会儿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
“好。”
Lisa把电话号码发给我以后我并没有立刻打回去。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个东西落在了寝室。之前把它藏在床板的缝隙里,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拿了。
我们这一层的学生都是同一个年级的,到今天所有人都已经搬离了宿舍,宿管阿姨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挑选着有什么东西可以自己拿回去用。宿舍楼道内到处都是灰尘和发霉的味道。我掩着口鼻趁阿姨不注意偷偷地溜进了寝室。寝室看上去像是已经被打扫过的样子,我赶紧爬到床铺上,所幸阿姨打扫的并不是那么细致,床板缝里的录音笔依旧乖乖地躺在原地。我带上耳机,从第一段录音开始播放,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影正在向我慢慢走近。这一次,我是被敲晕的。
所有的故事都要在今天结束了吧。因为那本带来厄运的图册,也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张图片。我的头发被一根结实的绳子系住,只要头稍微低下,身体便会疼的一个激灵,所以我不得不一直将头高高地抬起。整个人原本应该悬挂在空中,但是背后却是一面结实的墙。我的手臂张开贴着墙面,两个生锈的钉子刺穿了我的手掌,将我固定在墙上,像一只任人宰割的标本。两臂由于长时间举着变得酸软无力,手臂下意识地想要下垂,但手臂带动手掌移动哪怕一毫米,我便能感受到刺穿掌心的钉子所带来的千倍万倍的疼痛。
我想起了之前维希给我讲的一个实验,我或许就要这样子死在梦里了吧。耳边不断传来血液低落的声音,我清晰地听着自己的生命之源一点一点的流失。无止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战栗,耳后,胸上不断地有汗水溢出,而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困难,每大口呼吸一次,身体便不可避免地起伏,带动手臂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消极的想法,如果有死神,我希望他能怜悯我,求他将我带走,这样的痛苦,即使对我来说,真的过分重了些。
等我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维希坐在我的床边脸上竟然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用不太清醒的大脑去思考,它便转瞬即逝了。
维希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指尖凉凉的。“惩罚。”他吐出两个字。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左手有点麻麻的涨涨的感觉,偏了下头望过去,看见手背上插着细细的针头,输液瓶正缓缓地向我地体内输入能量。
“你知道你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吗?”维希负着手立在窗边背对着我。
“你寝室隔壁的储藏室内。”这次我清楚地听到了维希语气中的愤怒。虽然并不知道他这愤怒的来由,想来是储物室的环境太脏了,轻度洁癖的他接受不了。
我们寝室隔壁原本是间开水房,开水房后有一排厕所,这样的设计其实并不合理,想想看一个人在开水房上厕所,而旁边的人在接水,这样的画面实在是有些不和谐。而且每间寝室都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所以自打我搬进这里以来,这一排厕所的大门都是紧闭的。有一次我透过缝隙望进去,看到的是一堆废旧的拖把和水桶之类的东西,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保洁阿姨的储藏室了。
我试着想象自己晕倒在一个闭塞的储物间内,旁边是用旧了的拖把抹布之类的东西,还挺有画面感的,竟如同我亲眼所见一般,情不自禁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
“Eins你真的很奇怪,明明都已经知道真相了不是吗?”维希蹙着眉说道。
“维希”我清了清嗓子费劲地叫他的名字。
“帮我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