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辆自己从未真眼见过的交通工具——“鹰隼”飞车。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优美的座驾,更别说乘坐过,因而心情万分紧张。我很清楚,不像沿海的那些城市,因为某些原因,这里仅有的几辆飞车仅仅是权威、恩宠甚至神圣的象征。α城的安全局能够享有这辆飞车,即体现了海洛伊丝太太对她们恩宠的无以复加。
战前旧世界之时,根据成熟的激光等离子导电通道技术,而研制的磁流体推进器系统的快速发展,反重力飞车(也称安培飞车)很快让近地面各种老牌交通工具黯然无光。但是,受制于能源系统问题,应用于海洋上的海洋飞车因先进、低廉又便利的海水电池(实际可以称之为以海水为能源的发电机)而始终风光无限。应用于陆地上的陆地飞车,恰因缺少相关优势——其最为普遍的能量源:石墨烯和氢氧电池,使用成本太过高昂,加之陆地上诸如大树、高楼等阻挡物太多,因而久久得不到普遍推广。
因而,我不禁自嘲起来。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在α城这样的内陆区,除了少数“高贵者”,恐怕也只有像我这样“高度危险分子”才能享有此等待遇了,因为毕竟可以毫不担心路途中的变故。
在这个时候,我实在不该这样自嘲,更应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好好担忧一番,但是,即便我不这样想,也有人开始很自觉地开言讥讽了。
“嘿,小家伙,你准没坐过这玩意儿,瞧把你给紧张得!”果然,女调查员这样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呢!至少在被你们投入监牢之前,我也算见过世面了。”我回击道。
“哼,你倒是不好对付,在路上你可得老实些,不然,”她怪笑起来,将我提起来就像抓住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将我丢到了飞车上,“‘啪!’的一声,嘿,咱就都得拜拜了。”
“您还是别吓唬她啦,她也怪可怜的,我们还要尽快完成任务呢,可不能再出......”男调查员终于忍受不了了,却在换来对方冷冷的目光后,马上又闭嘴不语了。
我怔怔地看着身前小广场上的那满地的各色树叶,看着它们猛然而起,飘飘然在空中团团飞舞,脑海中回想着南茜的喊叫:“啊,乌衣!小心啊,记得把你那倔脾气收敛些,那毕竟是城主......”又看着聚在校门外人群迅速消失的身影,突然意识到:此时也并无风,只是飞车已然开动。
我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沿路的风景,除了震撼外,便觉整座城市只有黑白到单调乏味。约莫十分钟飞程,我们降落到了府邸大门外的一片草地上。我很疑惑,问着两个“似乎无处不在的家伙们”为何不直接将飞车停在围栏内的花园里,她们以不耐烦加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表示:你的问题白痴到就像在问我们,为何海洛伊丝太太从来不去市府大楼,而总在自己的府邸时一样。Fuck,没有为什么,城主喜爱而已。
起初,我并不相信这个解释,认为那不过是遮掩什么秘密的鬼话,但,当我再次站在这个夸张无比的神秘花园之中,看着这座拥有各种规模庞大的优美山水林地的府邸,内心受到的震撼实在难以言表时,倒是对她俩的话深以为然。要知道,上一次,自己毕竟只是黑夜偷偷而入,那黑魆魆的恐怖的夜,实在让自己没能体验到此处风景之美的丝毫。
拥有这一切的主人,似乎单单想凭借自己在居所的豪奢中所散发出的极致高贵,来震慑一切来客的大脑与嘴唇,显然,从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机与智慧的确也起到了些这种作用。但,可惜,对于那些大自然的倾慕者来说,这却又恰是开阔视野、辽远心神、涤荡灵魂的好机会。
我侧身对着纯白色别墅所在的小山坡,目光顺着花草树木、草地、低矮丛林游走直至东北方的森林与湖泊,它们的尽头似乎遥远到直连隐射着大海颜色的无边天际。我仰头,头顶天空中的另一半正被一团团浓厚白云朵严实遮盖着,就好像有个叫北风的调皮的小孩子,以自身为画笔,沾染了白色涂料,快乐而潇洒地拂就。
我苦笑着感慨着,也许在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士看来,即便是大世界的痛苦也一定好过小世界的快乐吧,因为它毕竟“大”啊。不过,你们有你们的“大”世界,却不一定有我的“大”心灵。这样一想,先前紧张不安的自己,现在倒也只剩不安了。不安无法消除,尤其是一迈进这个花园时,这种莫名的感受便更胜了。
进花园围栏前,我并没能够与机器人阿泰说上一句话,一则有两个外人在场,二则白日也不方便。我直接一路穿过花园、草地与山坡,来到了那栋漂亮的白色别墅前,在进去前,偷偷地伏在大厅豪奢的大门边,悄悄朝着里面探视着,我打算先摸清“对决”的环境。
只见客厅内坐着几个人:一位面色冷峻的小姐,一位自信满满面带傲色的中年太太,以及她们身后分别站着的两位女性随从。两位显而易见的高贵者正彼此高声交谈着,正是争执中常有的洪大音量正将众人的目光全都牢牢吸引去,因而并没有发现我这个不怀好意的偷窥者。
“实话告诉您,我不喜欢这里,海洛伊丝太太。”
那位小姐的话就如她的面容一样,毫不留情。
“哼,你也许不知道,我们这的城民可最为我们Ind邦首府大人所欣赏,”中年太太显然感到很不快。
“是吗?”
“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像我们这里对主如此虔诚了,我那可敬的城民们向来循规蹈矩,据我所知,即便你们A邦以繁华富有著称于世,世人皆向往之,但论起治安,可远不及我们Ind邦。”
“您看着相当自豪,我想,这与您的治理才能一定密不可分。”
“哟,赫达小姐,我可就当做你在夸我啦!哈哈,你知道,我这人啊,向来对夸奖来者不拒。”
“恐怕再也没有比您更为自负的政客了。”
“哼,小姑娘,即便我俩脾性挺像,但我不喜欢你。没错,别人视你为未来的天才,首府的大人们也看重于你,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有点天赋,来自虚伪又自大的A邦而已。”
“虚伪又自大的A邦么,呵,不论您对敝邦持何种看法,都没必要同我扯到一起,我们那可很少讲这一套。”
“很好,但,你得知道,假若你来自另一个地方,却仍不懂得入乡随俗,”她冷哼了一声,“若非不得不合作,本城照样不欢迎。”
“您就直说吧,究竟讨厌我什么?”
“你那条不懂得规矩的畜生该收敛些,”海洛伊丝太太满脸厌恶地叫道。
“它是高贵的极地犬,太太,整个世界也没几只了,任何人瞧见它恐怕都将是她的荣幸,”冷峻的小姐却微笑起来。
“哼,我管它是什么?我想,即便你不知道,你身后的这位管家也应该心知肚明,我们α城可不允许这些低等动物在街上闲逛!”
“显然,您这是违背了贵邦的传统......”赫达小姐身后的管家脸色有些难堪,也不再顾及对方颜面,反驳道。
“哈,你们倒还知道自己不在那个该死的A邦。”
她们的谈话直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但也让我意识到了一点:那位毫无怯色的小姐,应该就是那位将临时代表三区参赛的天才,她似乎刚到此处。
就在我思索着这些问题之时,一股无来由的寒意袭入了我的心房,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冰凉。我迅速向身后看去,只见一道凌厉而幽深的目光,正向我直射而来,我吓得大叫了一声,缓缓向身后退去。就像在冰原雪地里突然看见了一只巨大怪兽,它正冷漠地朝我瞪着摄人心魄的双瞳一样,我看见了身前正有一只毛发纯白的猛兽,恰如那位小姐所说——一条高贵的极地巨犬!
我暗暗叫苦,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刚进入这座府邸,就感到那般深深不安了。
“巴里特!”
一道不容置疑的喝斥声音从厅内传出,那极地白犬看着我,闷哼了一声,跳起身来从我身旁飞快掠过,欢快地朝着厅内的主人跑去。
大家都冷冷地看着已站在厅口的我,却再也不能让我背后的冷汗多上丝毫。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朝着那位小姐微微一笑,表示了感谢。她只是看着我,如厅内其她人那样,面无表情。她们要是微笑对我,倒会让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走进了屋,也不管是否得到了主人的允许。
“杰拉尔德的女儿?”中年女性冷冷地开口了。
“雷迪娜的妈妈?”我毫不示弱。
“难道你的监护人们也像你这样没教养么?”
“当然有,但一个被您的那些没教养的手下给抓了,还有一个——想来您也是知道的!”
海洛伊丝太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连着总是高昂的头颅也略低了低,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她对面的赫达小姐却看着我,嘴角浮起一丝颇堪琢磨的笑意。我冲她一笑,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位高贵的小姐很有好感。
“瞧瞧,瞧瞧,倒跟你一样伶牙俐齿,不过我讨厌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小孩,”她很快就又将自己的头颅高抬,斜眼撇了撇赫达小姐,恢复了轻视一切的模样。
“我也讨厌您,太太。”
“这倒有趣得很,坏蛋和小孩子们一向都讨厌我。”
“一点也不有趣,太太,杰特先生和雷迪娜小姐在哪!?”
“想知道?我期望你能够聪明些,不会将事情想得那般容易。直说吧,你可得先满足我的一些小小的条件,对,就像你这小身躯一样,很微不足道而已。”
“什么条件?”
“看样子你可不太聪明,当然是放弃同我作对。”
“是的,聪明的太太,足够聪明者可不会与您作对,您得更为具体地明示。”
“好吧,小愚蠢者,你得指证杰特还有放弃参加比赛。”
“那恐怕由不得您,太太。”
“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你在我眼里不过是只蚂蚁,要知道,能同我说话即是你莫大的殊荣。这也恰体现了我极富同情心,如果你能放弃与我作对,我可以对你的冒犯加以怜悯。”
“怜悯么,恐怕您才是值得怜悯的那位吧!”
“哼,年轻人们总是不愿听从大人们的意见,却总不可避免地尝到些苦头!”
“苦头只会让我们更加坚强不屈。”
“坚强不屈?那不过是粗野之人的愚钝!与α城作对将是怎样的下场,你知道么?”
“恐怕您太高看自己了,我们只是同一个魔鬼作对。”
她大笑起来,朝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特曼娜,把照片拿给我们的小女孩瞧瞧。”
“太太,这恐怕不太合适......”那名叫特曼娜的随从却皱起眉头。
“今天怎么啦,特曼娜?按我说的做!”
她从犹犹豫豫的随从手中拿过一张照片,扔给了我。
血,血,红色的血,黑色的血,凝固的血渍上浇筑着新鲜的血!我的脑海里除了血还是血!满地的鲜血!!!先生竟遭遇到那般惨无人道的对待!我痛苦无比地闭上眼睛,浑身颤抖个不停,缓缓向后退去,没有再去看第二眼的丝毫勇气。
她却突然跳起身夺走了那张照片,让它在大家的面前化成一块块飞舞而下的红色纸片。
“别想靠这张照片干点什么。”
“您、您、您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似乎忘了我是谁,在这里,可没有谁能够威胁我!”
“海柔儿小姐会就会让您付出代价的!”
当我提到海柔儿小姐,她那满是讥讽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些严肃。
“看来,我只能对你采取些手段了,”她看着厅外幽深的树林,良久,开口道,语气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