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瑶泠心中亦是不知如何回答,可倘若真如王后所说……等止无大了,身世一事,的确是个问题了……心中亦是犯了愁。
可方才亦是看见了那人对青芝……
“等止无再大些……”妫瑶泠说道“再大些我就告诉止无……到时止无若是想去找那人,我亦不阻拦……”
王后虽是还想再说,可又见妫瑶泠已是妥协了些,若是再说下去,亦是不合适。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只是姑娘……有些人倘若错过了,可能此生便是错过了……”
妫瑶泠心上一沉,是啊。可那人,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此袒护那条青蛇……她妫瑶泠还有何可说?倘若一次也就罢了,方才那人不是又拦她妫瑶泠了?妫瑶泠轻轻一笑,说道“若是错的人,错过也罢……”语上一顿,又说道“走吧,咱们回宴席……”
……
妫瑶泠与王后一同进入宴席之时,亦是引来四方目光。王后只是微微一笑,妫瑶泠跟在王后身后半步,目无斜视,自然对狐一兮与青芝连看都不看一眼。
狐一兮顿时红了眼眶,低垂着眼帘,亦是不敢再看妫瑶泠。生怕再所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冲上去,把所有的事情问清楚……
玄岂只是低着头喝着自己杯中的酒……方才这国师刚出门不久,狐一兮便是跟了去,他亦是。
在夜眇阁的一切玄岂都看得清楚。不知道的事情,他迟早会问。可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国师就是妫瑶泠……
想来,倘若是他玄岂一个人错将国师认作妫瑶泠也就罢了……狐一兮竟也将国师认作妫瑶泠,那这个国师就一定是她妫瑶泠……
若说方才在夜眇阁的妫瑶泠似是转了性情,倒不如说,她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唯一使玄岂不安的,便是妫瑶泠的态度……方才究竟是佯装成那样,还是……她找回了记忆……?
宴会上妫瑶泠自是无心观赏大殿下的轻歌曼舞,几次余光亦是在狐一兮身上,几次都只见这狐一兮在喝着杯中酒……
妫瑶泠心上微微一痛……他旧伤未愈,怎能喝的如此多?
狐一兮身旁的青芝亦是有劝过……可,狐一兮只是微微一笑,放下会儿酒杯,不大会儿便是又喝了起来……
妫瑶泠又看向玄岂,玄岂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心境。倒是玄岂身边的芸依与姞霞倒是有些开心。想来也是,芸依姞霞她们二人应是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
“你说这灵界的国师究竟是何样貌?又是为何总遮着脸?”殿上一小仙说道。
“没人见过,不过我听闻,这国师应是长相还不错。”一灵官回道……
“你是如何知晓?”
“我有一友人,是这新夜王的旧部,听他说这国师原本只是半遮面,那眼睛水灵水灵,好看得很……”
“半遮面?那不还是没见过?说不准遮着的那部分看不得?”那小仙说罢又是笑了起来……可一回头便是看到妫瑶泠正看向他的方向……可离得如此远,这国师也能听得到?应是不能吧?错觉一定是错觉。赶忙转头又是看向另一侧,竟是瞧见妖界的狐公子亦是微侧的脸看了他一眼……再换一处……这对面扶魂司的玄岂眼神冰冷……这下可是吓得他满头大汗……连着饮了三杯酒,便佯装醉了,趴在桌上,自是再不敢抬头……
妫瑶泠方才听到有人在说她,这便是好奇地听了起来……这才听了个开头,那人怎就不说了?莫不是发现妫瑶泠再看他?罢了罢了,关于她样貌猜测的人亦不是少数,无非美丑,亦是有人因她究竟是美是丑而辩驳。
想来也是好笑,不过是皮囊罢了……
想罢妫瑶泠这目光无意中又落在狐一兮身上……嗯,皮囊罢了……正当这般想,却是与狐一兮对了眼……
狐一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便是又端起一杯酒饮了下去……
妫瑶泠亦是微微低着头,佯装不慌不忙望向别处。
待宴会结束后,妫瑶泠拖着微微有些疲惫的身子走向夜眇阁……喧嚣之处,就算是独坐也觉累人……
夜渺阁前,见一人站在院门处,似是在等她……
妫瑶泠深吸一口,便是朝着那人走了去。到那人面前,便是拱手说道“司尊。”
玄岂亦是回礼说道“国师。”
妫瑶泠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司尊在此处……可有事?”
“……”玄岂微垂着眼帘,并未说话。
“若是无事,在下便回了。”说罢妫瑶泠转身走向夜眇阁。
却闻得背后一声“泠……”
妫瑶泠驻足,轻声一笑,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将在下认作他人的还真是多……”
玄岂上前几步,又是轻声说道“在本尊面前,你不必如此。”
妫瑶泠笑着说道“今日在下累了,若无事,小师……回了。”
“我娶你。”玄岂一改波澜不惊的面庞,眼神中竟是有些期许,又是轻声问道“可行?”
“……”妫瑶泠低着头,自是想起曾经的事,笑着说道“司尊说笑了,在下不过是灵界国师,自然高攀不起扶魂司的司尊。司尊莫要拿在下取乐……若无他事,司尊还是请回吧。”说罢妫瑶泠一鞠身,便是转身走进夜眇阁没再回头。
“……”玄岂微皱着眉头,她……都想起了?
妫瑶泠神色黯然,轻声打开屋舍的房门,见止无睡的正香,而牧昊倚在一旁亦是睡着的模样……想来这几日牧昊是真的累了。
妫瑶泠为牧昊盖上斗篷,便又走出屋舍,坐在院中石凳上……
桃花酒,别样香,只是旧人不在,难话情长。
又有何妨……
情再深亦是不过一世,来生便不记得了……
曾经?
本是忘了,如今却又回想起来……
往事如烟啊……
瑶台侧,长桥旁,那时妫瑶泠还不过是个修行中的小仙,听仙子讲起玄岂,是他如何威震四方,声名远扬。
都说玄岂冷若冰霜,好似一尊神像,可这神像偏偏就让她妫瑶泠遇上……
天帝为女设大宴,众仙前往,妫瑶泠跟在金母元君身后,小心张望……
众仙轻衣飘渺,可那人一来,妫瑶泠便是一眼就看见了,原来就是这个模样?
都说玄岂灵力高深,武功高强,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将相……倒像个有着仙风道骨的文质书生,倒是的确有些冷冰冰……
妫瑶泠窃笑,又是心中想着,不可无礼不可无礼。
宴中无趣,妫瑶泠寻得一处好地方,躺在树枝上小息片刻,晃着腿,闻花香……
这凌霄宝殿的确好……仙气萦绕,灵力充沛,可就觉得闷得慌……
妫瑶泠又是轻声一叹,也不知还得几时才能回她那小树林,听听曲喂喂鱼,再与守山兽打打架好不中自在……
想着想着便是哼起了小曲儿,指间勾着的酒壶是从宴席上拿来的琼浆。
“何人?”一声低沉的声音吓得妫瑶泠从树上掉了下来……
来人眉上一皱,手上灵气成云,倒是接住了马上要落地的妫瑶泠……
妫瑶泠跪坐在地上拍着胸口,还好还好,虚惊一场……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这旷世容颜就要被毁于一旦……
妫瑶泠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袖……心有埋怨,也不知哪里来的人,扰她清修作甚?
想罢,妫瑶泠转身望着来人,哟,这不是那位令众仙子神魂颠倒的玄岂?便说道“我当是谁,你吓我作甚?”
玄岂微侧着脸看了一眼妫瑶泠,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哑然,道“哪儿来的小仙?如此放肆。”
谁放肆?妫瑶泠站直了身子,这玄岂看着彬彬怎么的说话这般无礼?
妫瑶泠白了一眼玄岂说道“在下妫瑶泠,瑶池金母元君坐下小徒。敢问这位仙者,我是扰了大宴还是坏了哪门子规矩,又是何来放肆一说?这道道天条可有说不可在树上喝酒了?”
玄岂转身不看妫瑶泠说了句“朽木。”便是离开了。
妫瑶泠愣在此处,这是何意?朽木?他玄岂竟是说她妫瑶泠是朽木?这人,简直傲慢!
玄岂玄岂玄岂……那些仙子们还整日夸他多好,这是好在哪儿了?真是岂有此理,扰了她妫瑶泠清净不说,竟还说她是朽木?也不知谁是朽木!金母元君可整日夸她妫瑶泠机智伶俐……
这玄岂,没眼光。
无奈,妫瑶泠又是回到宴会上,见玄岂已在坐上,妫瑶泠白了他一眼,便是坐在自己席上。眼下这些翩翩起舞的仙子,妫瑶泠亦是见多了,自是觉得没什么稀罕……
又听众仙中亦是有人说着,这些仙子如何漂亮,这舞姿又是如何好看……
妫瑶泠冷冷一笑,心说道,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啊……
后来天帝又是说了什么妫瑶泠自是无心旁听,只是听闻方才她离开之时,有谁被赐婚?可,事不关己,那被赐婚的是谁与谁亦是不关她事……
想罢,又是端着杯子喝起酒来……
宴席后妫瑶泠随金母元君回到玉山瑶池……
不禁感慨……
还是在玉山舒坦……
就是一想起那玄岂的话就心有不服,唤出噬月便是跑去找长乘打架去了。
玉山东去三百五十里,便是长乘所在的蠃母山。山中满是玉石,青石如水遍布山下……
妫瑶泠方才脚着地,便听见四周空灵的声音说道“怎么又来了,你今日是偷玉还是搬石?”
语罢,妫瑶泠面前出现一人,是方才说话的长乘。
长乘是这处守山的,长得五官棱角分明,有模有样算是俊郎,就是身后有条豹尾……
长乘还未走近妫瑶泠,便又捏着鼻子,躲似的后退几步,道“你这是吃了多少酒?”
“来。”说罢,妫瑶泠拔出噬月便是向长乘刺去。
长乘自然是早就习惯了这妫瑶泠不请自来便拔剑相向……不慌不忙的左躲右闪,妫瑶泠的剑术精湛多半还要拜这长乘所赐……
几招之下,长乘抓过妫瑶泠手腕轻轻一笑,嘲也似得说道“是谁惹泠儿了?怎的今日连噬月都握不稳了?”
妫瑶泠眉上一皱,松开噬月反倒左手持剑……
长乘眼中一惊,慌忙躲开,又是笑着说道“还会左手剑了?有意思。”
妫瑶泠听罢,自是有些得意,道“话多。”
可,一来二去,却是招招打不到这长乘身上……
妫瑶泠更是不服气了……
长乘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摇着尾巴笑着看着妫瑶泠说道“看来今日,不管是玉还是石你都带不走了。”
“那可说不准。”妫瑶泠一撇嘴说道。
语罢,这二人又是一番打斗……
妫瑶泠头上渐渐有了汗珠。
长乘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风一起,妫瑶泠眼睛一眯,好机会,妫瑶泠趁长乘不注意,悄声分出一身。
长乘眼中一惊,才发觉一支利刃已在脖间,长乘微微一笑说道“我认输,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