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些黑鼠差不多都跑进那洞中,蘙嶷赶忙拍着衣服,打掉那些尘土,仿似衣服上是染了什么受不了的脏物,瞪着狐一兮说道“这就是你想出的好点子?”
“……”狐一兮歪着头一笑,神情自若,盘膝而坐,胸有成竹。
自然是极好的点子,且不说这些黑鼠平日中习惯了在漆黑且潮湿的恶臭中生存,不仅身体不怕那些酸物,就连脚趾上都生了蹼……纵使那相繇的洞穴中如何湿滑,于这些黑鼠而言都不过是如步平川……
更何况这些黑鼠又及善找活物,行动狡猾,数量大,还有何物能比这些黑鼠更适合探洞?
蘙嶷见这狐一兮不语,又这副坦然自若的神态甚是无奈,便问道“为何让本尊前来,怎不叫他来,还有那个玄岂?”
狐一兮也不睁眼,说道“魔尊在一旁看着即可。”
蘙嶷一声冷笑,道“口气不小。”须臾,又说道“那相繇是何人,你一人打得过?”
狐一兮嘴上一弯说道“不知道,可本公子就想试试。”
“本公子本公子,你还来劲了。”蘙嶷说道“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本公子哪句话说得不好了?”狐一兮看了一眼蘙嶷,轻声一笑,道“难不成魔尊见着本公子还害羞了?”
蘙嶷轻声一“呵”又道“你还是闭嘴吧。”
“哦。”狐一兮佯装乖巧,还当真闭了嘴。
“……”
不多会儿狐一兮与蘙嶷脚下的土地便震动起来,只见一团黑雾一般的怨气从那洞中喷薄而出,无数黑鼠亦是向着狐一兮飞奔而来,又秩序井然的钻入灵坤袋中……
狐一兮望着袋中的黑鼠一笑说道“你们做的很好。”说罢又将那袋子扎紧,而后手上一挥那袋子便消失在眼前。
那蘙嶷自是瞧见黑鼠头皮发麻,厌恶的直摇头,还不如看那慌乱窜出的相繇。
狐一兮看向那团黑雾,满眼得意,笑着道“几日不见,你可还好啊,相繇。”
相繇渐渐幻为人形,望着狐一兮说道“是你?”
“怎么,见来者不是我夫人,失望了?”狐一兮笑着说道。
相繇一声轻哼,说道“小儿。”话音刚落相繇便唤出一团团怨气,那怨气结成利刃朝着狐一兮与蘙嶷二人而来。
“小心……”狐一兮敛容,低声说道。
蘙嶷同时唤出赤剑朝骨,挡下几支飞来的利刃,道“担心你自己吧。”
狐一兮嘴角一勾,一跃而上,口中一动,藏在黄土之下的血红灵丝便一拥而上,飞向相繇……
相繇也是一惊,慌乱的躲开这股灵丝,可这一根根细细的灵丝仿若有生命一般,未等相繇将其砍断,便一股分为两股,换个方向又朝着相繇而去……
相繇张开屏障这才挡下了那股灵丝,许是其内心闪过一丝惊愕,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头,转瞬又怒喝道“是你?!”
只见狐一兮一笑,便化出真身……
原来这狐一兮竟是妫瑶泠所幻化而出……
妫瑶泠瞧着相繇这般神情倒是乐了,笑着道“我这易容与你儿相比,孰高孰低?”
相繇怒气一哼,一股怨气从掌中膨出,击退了那些灵丝,说道“看来,你是不愿交出灵胎。”
妫瑶泠也不慌,收起灵丝笑着说道“也不是不愿,是在下实在不知那灵胎现在何处……”
“既如此,那便莫怪吾不留情面。”相繇厉声道。
妫瑶泠收起脸上笑意,冷冷的说道“巧了,我也如此想。”说罢便唤出噬月飞身而上!
只见噬月裂出分身无数,袭向相繇那处。
相繇与妫瑶泠也不是第一次交战,面对这招式自是早有准备,手中的泅水无泽亦是唤出分身,瞬间两剑相交之声,仿似万军交战……
相繇一声哼笑说道“小儿,你不过就这点能耐……也敢与吾比?”说罢,手上一挥,泅水无泽的分身又是多了数倍。
妫瑶泠怕伤了蘙嶷便慌忙看向蘙嶷那处,见蘙嶷手中的佩剑散发着骇人的血色,露出似有非有的杀气,应是正在考虑要不要加入这场斗争之中。
妫瑶泠轻声一笑,说道“魔尊,你在一旁看戏便好。”
“本尊是怕你打坏了我魔界的地界。”蘙嶷道。
“那我尽量爱惜点。”妫瑶泠说罢便在蘙嶷周身套上一层护盾,又冷冷冷的看了一眼相繇,微微歪着头说道“晚辈,逾越了。”
话音落,相繇与妫瑶泠之间的空气仿似静止一般,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噬月与泅水无泽此时竟停滞在半空,就连分身们亦是如此……
相繇一惊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警惕的四处张望。又看向妫瑶泠说道“小儿,你又耍什么花招?”
“你好好看看不就知道了。”妫瑶泠道。
“?”这一看竟是连他相繇亦是傻了眼……
眼前这身红衣的妫瑶泠悬在半空,青丝仿若静止,细看才察觉她那发丝微动温顺的在她身侧轻轻摆动,就连她身后的太阳亦是恰到好处的留在她肩上,仿似大光相一般……
须臾,一阵风吹过,吹的轻柔却轻易地扬起了地上的沙尘,空气中传来一声邪魅的笑……
相繇还未弄清这小儿路数,突然发觉不知何时妫瑶泠已在他相繇身侧……
若说是妫瑶泠的分身他相繇自是见识过……可此时在他身侧的妫瑶泠分身竟是虚无缥缈,他不过轻轻一挥手,便如同黄沙一般,散了……
几次下来,皆如此……
蘙嶷亦是从未见过这般诡异之相,现在那护盾中眉头紧蹙,虽不知这是什么招数,却知那相繇绝非是个好对付的……偏偏那人还不许自己插手,只得看一旁捏着汗观战。
而相繇那边突然就好似疯癫一般,不知在拍打身上何物,而那些悬在半空的剑器分身上,亦是被掩上一层细细的黄沙,那黄沙自然也不是沙,至少不单单是沙,而是每一粒都被镀上灵丝的沙,由黄变红……逐渐腐蚀着那些剑的分身,使得那些剑的分身落得满是锈迹,就连泅水无泽的本体亦是……
又见,相繇扼住自己的喉咙,体内的怨气四处逃窜,可这些怨气一逃出体内,便被这漫天的红沙吞噬……
随之更诡异的是相繇的身形似是正在变得轻薄……
昏黄的天色,血红的沙,逐渐残破的剑身……
妫瑶泠与相繇二人之间,看起不动声色,却好似已过了千年……
从相繇体内抽离出的怨气越发少了……
而妫瑶泠静默的面容依旧,只是肤色略微白了些……
许是相繇还想拼上最后一搏,一声喝,竟现出了真身,硕大的九首蛇身伫立在妫瑶泠面前,每一个脑袋都仿似要吞了妫瑶泠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向妫瑶泠袭去……
“小心!”蘙嶷对着闭目养神一般的妫瑶泠大声喊道……
当妫瑶泠睁开双眸之时,相繇那九个脑袋先是一愣,接着便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
相繇怎会不惊愕?方才与他对视的是一双血目!是一双骇人的血目与黑眸!还有血色的咒文游走在妫瑶泠身上,脸上……额头的印记像一朵莲花,也像一只张开九尾的狐狸……
这是什么招式?这话怕是相繇已经没机会问了。
蘙嶷自是看傻了眼……
妫瑶泠慢慢张开双臂,好似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那些黄沙便渐渐聚集在一起,轻柔且无声……
妫瑶泠唇上微动,面前的沙圈瞬间一分为九,又以迅雷之势袭向相繇,套在那九只蛇头上,扼住了相繇的喉头……
那些沙圈飞快的旋转,纵使相繇如何挣扎亦是无法逃脱,只能发出悲鸣的叫声……
一颗蛇头被切断,还未等落在地上便被周围的黄沙腐蚀的只剩骨头……
妫瑶泠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事不关己,好似作壁上观。可心口那处却如战鼓……是不怀好意,是佛口魔心,是终得惩罚此人的快意,是终可复仇的称心,是满满的杀意……
对,就是这样,一丝丝,一寸寸,一点点的折磨它,撕裂它,让它尝尽万般痛楚……
第二颗……
第三颗……
……
那相繇因痛苦而扭动的蛇身,逐渐曲卷,扭作一团……狰狞的蛇面上露着獠牙的口中嘶嘶声响,许是在咒骂,可无论那相繇是在说什么恶毒的话,又或是求饶都无所谓了……
因为她妫瑶泠并不在乎。
可,就在只剩最后一只蛇头之时,突然一只巨大的金钟从天而降,将相繇罩在其中……
“……”妫瑶泠眸中阴冷,却还是收起了术法……
散沙落了一地……
再看来人,竟是修更。
同来的还有腾御,杨昭与顾谚……
“你们这是何意?”妫瑶泠笑着问道。
修更亦是皱着眉头,拱手一拜,抬头望着妫瑶泠说道“还望国师见谅,扶魂司收到天令,需带回相繇。”
“……”妫瑶泠渐渐从空中落下,虽已恢复面容不像方才那般渗人,眼神却依旧可怕。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缓缓开口道“留他,便是祸害。”
腾御拱手说道“是……可事关西海二皇子……所以还请国师手下留人……”
妫瑶泠又是看向那只金钟,收起噬月,道“……知道了。”
蘙嶷从金盾中走出,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妫瑶泠说道“不杀了?”
“……嗯,反正,它活不久了。”妫瑶泠说罢又看向杨昭与顾谚,微低着头说道“我并非有意隐瞒……”
杨昭脸上一笑拱手说道“国师只是国师。”
“……多谢……”妫瑶泠说道。
修更收起那只金钟拱手说道“多谢国师,我等这便回去复命。”
腾御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被修更一句“告辞”拦下……
随着一阵狂风,这四人便消失在妫瑶泠与蘙嶷面前。
蘙嶷看着妫瑶泠说道“你既有这般本事,为何还要唤我前来?”
“……”妫瑶泠未答话,只捂着胸口,几次吞咽,面上更是有些不自然……
“噗”的一声,妫瑶泠喷出一大口血来,随之,身子便颤颤巍巍的倒下……
“!”蘙嶷赶忙上前扶起,惊愕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妫瑶泠半睁着眼说道“回……回……”话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回?你倒是说回哪儿啊?”蘙嶷这才看到这红衣之下竟是侵透了血迹!扒开衣袖一看,更是心上一颤!这妫瑶泠身上竟处处是细小的伤痕,仿若被腐蚀一般……更有几处深可见骨……
好家伙,这招式看着花里胡哨,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蘙嶷赶忙用灵力为妫瑶泠疗伤……虽是封住了出血处,可这满身的伤,又如何救得?
蘙嶷心急,抱怨似的说道“也不说清要回哪儿,都成这般模样了,你还能回哪儿去?”
蘙嶷架起妫瑶泠便匆忙移步。
“唤本尊前来,还不许本尊插手,原来是让本尊来替你收……”蘙嶷语上一顿,又说道“你可别死了……你若死在我魔界,你那灵界,妖界岂不要找本尊算账?还有天界……本尊好好得过着太平日子,若让你给了结了,还不如现在本尊便一刀捅了你……也算不冤……”
看妫瑶泠眉上一皱,又是吐着一口血,蘙嶷眉上皱得更是紧了,道“你这个人……明知这一趟凶险,还做这事,图个什么?”又是看向自己的衣服说道“好好的衣服……让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若是死了,本尊找谁赔我……”
话虽如此说,蘙嶷却是自己红了眼眶……
“是不是在妖界,那个谁把你养太好了?这么重……”
“本尊可是魔尊!魔尊!让人看见了这……像个什么样子?”
只见妫瑶泠眉头又是一紧蹙……
“你不会又要吐血吧?”蘙嶷眼中一惊,问道。
妫瑶泠微微张开些嘴,语中沙哑,细声说道“你……好……吵……啊……”
“……”蘙嶷一听这人还能说话也是微微安下些心,却是瞥了一眼妫瑶泠,又说道“嫌本尊吵,那你倒是自己走……怎么不叫那只狐狸来驮着你?”
妫瑶泠咧嘴一笑,便是漏出满嘴的红,道“他……来不了……”
“为何?”蘙嶷问道,却是再没听见这人的回答声……
再看妫瑶泠已是垂着头,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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