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一兮见妫瑶泠停下脚步,眉间微微一皱问道“怎么了?”
妫瑶泠沉默半晌,须臾,面露满忧色,勉强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止无……也不知他现在妖界如何了……”
狐一兮笑着说道“自然是好……有狐帝帝后照料,不必担……”话语未落,突然一声剑鸣,一把利刃已架在狐一兮脖颈上,从那利刃上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是噬月。
“这是为何?”狐一兮眉间一皱,望着持剑的妫瑶泠问道。
妫瑶泠手中的噬月凌冽,一点点吞噬着四周温度……冷冷一笑,说道“方才就觉得奇怪,与你相遇那处明明是个岔口,你又岂知本国师从哪一路而来。既知本国师从哪一路而来,又为何要撒那些粉末?”
“……”
妫瑶泠见眼前这‘狐一兮’似是要开口,便轻声一笑,继续说道“你虽是染了狐一兮的血,却是怕本国师分辨出你身上的味道,分辨出,你并非是狐一兮……”
“……”
“一路走来,所遇岔口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你对这处,倒是熟悉。”妫瑶泠语上一顿,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质问道“你引本国师至此,又是为何?”说罢妫瑶泠又把噬月靠近这人的脖颈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人也不着急,看着架在脖颈上的噬月脸上微微一沉,而后,又笑着说道“看来还是没能瞒过国师。”
“……”妫瑶泠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人,噬月削断他几根发丝,再贴近些,便可要了这人的命。
这人又是轻叹一声说道“只是,不如国师看看这是何物?”说罢这人便从衣间掏出一物,竟是一只桃色的玉松鼠!妫瑶泠眼中一惊……来莘?!
“你把她怎么了?”妫瑶泠阴冷的问道。
“……”这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噬月又望着不远处的出口,说道“有人要见你。”
“……”妫瑶泠眼上一眯,收起噬月,衣袖一甩朝着那出口走去……
看来,这处便是青芝所说的墓室。
这墓室虽大,却的确如青芝所说,只有一尊石棺,再无其他……
“本国师既已来,你又何须掩藏?”妫瑶泠对这空荡的墓室说道。
话语罢,这墓室中便是传出一阵笑声……
与此同时,几道如烟一般的怨气从四周聚与棺椁旁,渐渐成了个看不太清的人形……
“许久未见,小儿依旧这般张狂。”相繇说道。
妫瑶泠一声哼笑,说道“你引我来此,莫不是只为了一句许久未见?”
“自然不是。”相繇道,而后又负手而立,继续说道“小儿虽岁短,却才为世出。多得几分入吾之眼。”
“不敢当。”妫瑶泠拱手一拜,满是揶揄,眼上一眯几处打量,道“要打便打,何故绕文。”
“小儿屈膝对苍穹,换得个奔亡之虏。怨否?”相繇问道。
“与你何干啊。”妫瑶泠说道。
又见那披着狐一兮样貌的人走进墓中,站在相繇一侧,笑着说道“我父看在国师尚有几分修为,想与国师做笔交易。”那人说道。
我父?妫瑶泠眯着眼睛看着那人,多了几分谨慎。
莫不是这人竟是那灵胎?
怎会?
那灵胎应未出世,就算出世又怎会几日便这般大小?
妫瑶泠想罢,便说道“即是与本国师相商,你又为何迟迟不退下这身皮囊?”
那人一笑说道“待国师同意了合作之事,在下自会以本面示与国师面前。”
妫瑶泠轻蔑看着这二人,佯装思量,而后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雄虺九首,食以人心。又人肉以祀,刨其神魂。又作流沙千里,其土烂人。可谓恶贯满盈。如今竟要本国师与之同路?在下怯怯,恐遭遗灾。”说罢,又是轻声一叹,说道“倒不如一绝生死来的利落。”
那人轻笑着说道“若说起恶贯满盈,国师又岂是干净人?”
“……”妫瑶泠敛容,道“话,可不能乱说。”
那人又是一笑,道“一日之内屠人近百,又悬人以娭。岂非甘人?”
妫瑶泠听罢,笑着道“天地四方,多贼奸些。本国师不过是锄奸斩恶,你二人才是敦脄血拇,逐人駓駓些。”
“国师又怎知在下所囚所用之人是非良善?”那人说道。
妫瑶泠收起笑意说道“且不说他人如何,司徒楚楚是非良善我岂会不知?不仅杀她,还召灵为偶,伤她神魂又是为何?”
那人笑着说道“那本是为国师献上的一件礼物,只是国师,似乎并不喜欢。”
“礼物?”妫瑶泠窝着心中怒火,冷冷一笑,道“你让本国师如何原谅尔等,这般轻言怠慢?”
“国师也不必动怒,倒不如先做回想。那司徒楚楚一介凡人如何能在区区数年便得元丹?”那人说道。
“楚儿乃是姬巶之女,出身玄门。盘出元丹,又有何意外?”妫瑶泠说道。
那人一笑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意?”妫瑶泠眼上一眯问道。
“那司徒楚楚家母为姬家不假,可她父亲却是仙家,这事你可知?”那人说道。
“仙家?哪路仙家?从未听闻哪路仙家会与凡人结亲。”妫瑶泠说完这句,心上突然一惊,想到前世之母,武罗……
那人眉尖一挑,说道“想必国师也该知晓,仙与人,不可通婚。那可是天法所不容……”说罢又笑着说道“可这动情一事,又有谁能控制得住?国师是过来人,这点道理还能不懂?”
“……”的确,很难。
“只不过,动情归动情,天法归天法,一码是一码。敢问,这动情了的仙家不小心有了后,又能有几个能瞒得住?”
“……”瞒不住,就算暂时能瞒住的,早晚也会瞒不住。
“瞒不住自然要受罚。”那人说道。
“这与楚儿何干?”妫瑶泠说道。
“父亲受了罚,做女儿的,会如何?”那人笑着问道。
“……”这话,突然让妫瑶泠想到一人,涣合君。
见妫瑶泠不语那人又说道“你口中楚儿不过是天界按在你身边的眼。”
妫瑶泠眉间一皱,道“那又如何?”
那人轻蔑一笑,说道“如今你被天界……追杀不曾想过原由?”
“原由自知。”妫瑶泠轻描淡写道。朝麒宫那事她又岂能忘了?
“恐怕你不知。”那人又说道。
妫瑶泠轻蔑的笑道“我不知?我不知难不成你知?”
“天不可逆。”相繇突然说道“逆之拔根,灭之神魂。这便是天道。”
“……”天不可逆?妫瑶泠眉上更是紧蹙,这话中何意?
相繇指着妫瑶泠说道“逆天而生。”
妫瑶泠眼中一惊,又一展眉头,笑着说道“蛇蛇硕言。”虽是故作无恙,可这心却是跳的快了起来。逆天而生……这相繇是如何知她是……灵胎?
相繇笑着说道“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不需吾多言。”说罢便是一转身化为几团怨气,散向四处,空荡的声音在墓中回响道“天本无情,不容逆之。”
“……”不容逆之……妫瑶泠心间突生茫然。
那人拱手相送相繇后,又对妫瑶泠笑着说道“是否同舟,国师思量。不多日你我还会相见。”说罢,那人后退几步,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且慢!来莘现在何处?”妫瑶泠喊道。
“放心,她,暂且无事……”
妫瑶泠纵身一跃,便跳到那人方才消失的地方,可那处却是空无一物。细看之下,又是幻术,那人方才根本就不在这处!
妫瑶泠愣在那处许久,回想着方才那人与相繇的话,口中喃喃“天不可逆,逆之拔根,灭之神魂……”
这话何意?
天道?
何意?
天法自然。
莫非天界要缴杀她是因天法?
就是说,就算朝麒宫之事她能为自己平反,亦是难逃天法?!
正在妫瑶泠思索之余,突然觉得手腕一紧,亦是立马生出戒备之色,转身却是一愣,便对上狐一兮憔悴的面庞,和微红的双眸。
“夫人……”狐一兮看着妫瑶泠茫然的双眸,眼中又添一抹忧色。
“……狐狸……”妫瑶泠回过神,看到狐一兮身上满是伤痕,心上一揪眼上一酸“你这是遇上了什么?给你的符篆呢?”
狐一兮好似松了一口气,脸上一笑将这小鬼环入怀中“总算找到夫人了……”
问询后才知这狐狸是遇上了什么……
原来三人分开不久,狐一兮便遇上了这小鬼。然而,却不是真的妫瑶泠,是被施了障眼法的腐尸,狐一兮刚一靠近,那腐尸便向狐一兮袭来,狐一兮来不及躲闪又怕是这小鬼着了道,生生挨了几招,却不曾拔剑相向,只徒手回击,谁知一掌相对,那腐尸便显出原型……
一连遇上了好几次……
这也就罢,还有些却是幻象,没追几步便触动了甬道内的机关。
大致与妫瑶泠所遇相似。
狐一兮几次死里逃生,让狐一兮心生忧色……生怕这小鬼会遇上与自己相同的事来……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此处……
见一身红妆的小鬼,站在这处一动不动……连他狐一兮靠近都不知……
狐一兮心中虽是担忧会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却还是伸手抓住了这小鬼……
有温度……
可是再看这小鬼无神的双眼,狐一兮又是心上一揪……以为这小鬼是中了什么术法!
小鬼一开口,狐一兮这才松了口气……
妫瑶泠亦是将她所遇一一道来,只是未说与相繇和那人相见一事……
只说是追着狐一兮的幻象到了此处……
“蘙嶷!”墓室外传来奎飚的声音。
妫瑶泠与狐一兮相视一眼,便瞧见奎飚冲进墓室。
奎飚亦是满头是汗,身上破了几处衣角……瞧见这二人慌忙问道“你二人可瞧见蘙……魔尊?”
两人摇着头。
奎飚轻声一叹“方才我明明看到魔尊跑向此处……”
“恐怕魔尊并不在这迷阵中。”妫瑶泠说道。
“可我……”奎飚正想继续说,又突然拍着脑门说道“着道了……我就说,魔尊怎会在此处……她没事哪会跑来这灵界……”
狐一兮嘴角一弯,说道“许是魔尊与那相繇相通?”
“那不可能。”奎飚语中透着一股不知哪儿来的自信,道“那相繇算个什么?她蘙嶷若想翻天,又岂会整日在魔界养尊处优?再者说,她若是当真想闹出事端,第一件事也定是掘地三尺把我挂城墙上……你看她屑与做这些事?”
“你怎知她整日养尊处优?”妫瑶泠问道。
“我看着她呢……“奎飚说完,自己却是一愣,又赶忙补充上一句“路过,看见的。”
妫瑶泠忍住笑意“哦”的一声。
“她,为何要把你挂城墙上?”狐一兮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因为……”奎飚突然闭口,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自然是因好奇。毕竟,狐一兮又不知这奎飚与蘙嶷之间的事。
妫瑶泠轻咳一声,道“先出去再说。”
“嗯,也好。”狐一兮自然看出这小鬼有事瞒她,还是有关奎飚与蘙嶷之事。
既然这小鬼不便说,那他狐一兮也不多问,只笑着说道“看来这迷阵不过是为这墓室而建,这处所藏之物也已不在此处。墓中也无他物。咱们出去吧……”
“嗯。”妫瑶泠点头应道。
许是狐一兮与奎飚二人在身侧,妫瑶泠这心上亦是畅快了不少……
又许是因相繇与那人已离去的缘故,少了幻象,出这迷阵的路,倒是比来时轻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