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妖界,百花盛开,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就连原本嫣红的桃花,此时竟如渡上了一层浓厚胭脂,延绵数十里,处处是红妆……
狐府中,红绸满院,就连那千年的树上亦是挂上了红丝……
院落中一尘不染,连那琉璃瓦都擦得锃亮……
“这个放这儿。”帝后牵着止无,对妖使说罢又是看向另一个妖使说道“花再往中间些。”转身又看向站在一旁痴笑的狐帝说道“你怎的还有空笑,一会儿宾客就到,让你盯着这些妖儿们,你却在这儿傻笑?”
狐帝笑着说道“还未见过何事让夫人这般上心,今儿,这是头一次……”
帝后抿嘴一笑说道“你别以为这般哄着我就能偷懒,赶紧去看看兮儿那边备的如何了?”
“遵命,夫人。”狐帝拱手鞠身,道。
狐帝一路走来心中自是感慨,回想自己成婚那日亦是此般热闹……仿若昨日,却是千年。
想必,兮儿此时心中亦如他那新婚那日一般……
狐一兮在房中来回踱步,不知她那腰间的大带可还合身?不知那小鬼穿上那身嫁衣是何模样?不知那小鬼可准备妥当?
这几百年等待总算有了交代,想到往后便可大大方方唤她夫人,狐一兮又是一阵窃笑。
“兮儿。”狐帝唤道“你娘亲让我来看看你这边可是准备妥当了?”见狐一兮一身红装,狐帝又是口中啧啧,不愧是他儿,有他当年风采……
“爹。”狐一兮笑着唤道。
狐帝摇着扇子示意狐一兮一同坐下,口中说道“兮儿,真是长大了。”
狐一兮开口一笑为狐帝斟上茶水问道“爹可去了国师那边?国师准备如何了?”
狐帝边笑边摇头说道“如今兮儿心中就只有国师了?那倒也是,磨难许久,如今能与国师成婚,怎让兮儿心中不喜?”
狐一兮脸上一红,笑着说道“爹最懂孩儿。”
狐帝喝了一杯茶水又问道“兮儿为妫师所做那些,如今亦是值得了……”
“确实如此。”狐一兮回道,此时心中只想着那小鬼,就连这脑中亦是不听使唤,半晌才反应过来,“噗”的一声吐出了口中茶水,又是慌忙看向门处。
“没人。”狐帝嘴角挂着笑意说道。
狐一兮又是满眼疑惑的问道“爹是如何知她是……”
“你方才不是告诉爹了?”狐帝见狐一兮眼中惊慌,又笑着说道“爹看着你长大,你心性如何,爹怎会不知?若让你转眼间娶了他人容易,若让你将这人放于心上……难。更何况还有止无……”
“……”狐一兮突然跪在狐帝面前,就知道国师这事狐帝迟早要怀疑,但也没想到狐帝会在此时问他。
“孩儿并非有意隐瞒……”狐一兮道。
狐帝赶忙扶起狐一兮说道“不必你说,爹也知道。你既不愿说,爹也不过问,只是倘若到了兮儿也难以处理之时,不妨与我相商?”
狐一兮这下心中才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是。”
“行了,今日是兮儿大婚之日,你娘亲在前院张罗,你若备好,不妨前去相助与她。”说罢又是在狐一兮肩上一拍,眼露喜色,语中感慨“去吧,各方宾客将至。”
“好,孩儿这就去。”狐一兮说罢一鞠身,便走出房门,欲要前往大殿,却又听狐帝道……
“天道必有其规则。”
“?”狐一兮微微一愣,又笑着道“嗯,孩儿明白。”
就是因为太明白……才更心疼那小鬼。
话分两头,再说说这灵界国师。
妫瑶泠那皎白的面具下却是紧蹙眉头……
花媐自是看不出这国师此时异样,一双灵动的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口中啧啧“这么大的珠子,花媐可从未见过。”说罢又是用指头小心的触上那嫁衣上的绣纹说道“这绣工亦是如此绝伦,难怪狐公子曾让花媐前去人界寻善这工之人,原是为了国师这身嫁衣……”
“……”妫瑶泠嘴上不语,心中却是有苦难说,这凤冠与嫁衣……太重了……这狐狸莫不是把他这几百年收藏的珍宝奇石都缝在这红妆上了不成?如今就连抬起手臂亦是需费些气力……
适才妖使将这凤冠放在妫瑶泠头上之时,着实让妫瑶脖颈一僵,差点没撑住……
穿上那嫁衣后,更觉自己成了个衣架子,动弹不得……
又许是这几日吃的也是多了些,这腰带方才别上,只觉腰间一紧,这会儿莫说弯下腰身,就是鞠身也须得提气而行……
守在门外的牧昊自是将这房中话语听得清,微低着头嘴那笑虽是好看,却显得有些卑微。前几日夜王收到书信,说道国师已定下婚期,这婚讯来的突然,却也知是必然……便派牧昊带着几十箱嫁妆先行前来。
牧昊自是第一次来妖界,入山之时,只觉山中青烟飘渺如梦如幻,经那桃林之时更是觉得这妖界果真处处皆是好景致……本也只觉得是是因妖界地灵,遂才使得这里山清水秀,绿荫环绕。
可,到了这狐府,着实让牧昊心上一惊……
乍一听,这狐府不过是个府院,可到了这处才发现,这哪是府院?分明比霓常宫更为气派……
这院中看似清雅,可这一草一木哪个不是世间极品?更有甚者,他牧昊连见都未曾见过。
难怪这花师一路上提起妖界,语中彷如梦境,一来才知,这处何止是梦境,这处说是仙境亦不为过。又想这次再次见到国师之时,虽不见国师面色如何,可单听语气便也知她心中喜悦,虽非言谈畅快,却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不必处处端着架子,就连寒暄几句也觉多了不少人情。
“止无现在何处?”妫瑶泠问道。
“止无小公子听闻今日弥已小公主亦是要来,一早便与帝后去了府前。”花媐说道。
“……”妫瑶泠心上一叹,这孩子……儿还未长大,便不中留了吗?
再说这止无。
止无跟在帝后身边,在这府前已是有模有样的拜了不少人,赢得不少来客褒奖,说他聪明伶俐,说他剔透玲珑,说他天真烂漫,说他乖巧可爱,赞他青出于蓝,赞他可塑之才。可这些都没能让止无开心。
这会儿更是嘟着嘴,笑也不笑了。
狐帝察觉到止无不悦,又是看着帝后说道“孙儿可是累了?不如夫人先带他歇息?”
帝后心中想来,也是难为这止无今日起的早,又一直随她在这府前迎接来客,便点头说道“嗯,也好。那我先带止无进去歇息。”
止无见帝后牵着他似是要进府,便更不愿意了,一双小手突然攥紧,驻足不前。
这下可让帝后捉摸不透,这小孙儿到底是怎么了?便蹲下身问道“止无可是累了?”
止无摇着头,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瞧了好不怜惜。
帝后微皱着眉头,又问道“那止无是想去玩了?”
止无又是摇着头。
这次就连狐帝亦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狐帝蹲下身问道“那止无可是还要在此处?”
止无点着头又是望向远处。
只见止无方才还有些微红的眼睛,突然亮了,就连嘴角亦是仿若开了花一般,丢下狐帝帝后便向着夜王王后来的方向奔去……
被夜王抱在怀中的弥已亦是微红着眼眶。方才在路上还哭过,这会儿眼睛还红着,见了止无倒是开心了些……
夜王微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说道“我就说这弥已方才定是嫌路上慢,着急了。”转而擦拭着弥已脸上泪痕,道“这小红鼻头可藏不住,要让止无看到了。”
王后也是一笑,说道“你还不赶紧放下弥已?”
夜王见这止无已是跑到了自己面前,又是有模有样对自己一鞠身行礼,咧嘴一笑,将便这弥已放下……
这止无适才等得着急红了眼,弥已一路心切也是红了眼……
在旁人眼中倒像是一对儿小人儿久别重逢……止无笑的憨厚一手拉着弥已一手拨去弥已额角碎发,弥已一手被止无牵着,一手用肉噗噗的小手遮着鼻头。
惹得一旁同来的宾客都乐了,笑着打趣说,看来择日便又是要喝喜酒了……
“狐帝,帝后。”夜王拱手说道。
狐帝帝后亦是回礼一拜。
三句客套两句寒暄。
可帝后打从瞧见这王后便是心上微微一惊,听闻灵界王后清扬婉兮宛若芙蓉,今日一见果真生的一副倾城之姿,只是这模样怎么看都觉得面熟。
王后许是看出帝后疑惑,拱手一拜便是漏出腕上侜正镯,说道“洛慕见过狐帝,帝后。”
洛慕?帝后看到那镯子,再一听这名,心上一顿,便是知晓了大半。
狐帝亦是看出这夜王后许是与自己夫人有些关联,便笑着说道“夜王,王后远道而来,国师这几日甚是挂念,还请夜王,王后进府一叙。请。”
止无亦是拉着弥已同入府中,好似迫不及待想将这几日在这府中玩过的,发现的好东西好地方都给弥已看。
“止无,你慢着点”帝后话还未说完,止无便与前来寻找他的牧昊撞了个满怀。
“止无小公子?”牧昊笑着道“弥已小公主来了,难怪止无小公子这般开心。”
“看来只有我与夫人不知这止无的小心思了。”狐帝轻叹道。
……
几人来到狐帝帝后所居院舍,牧昊在院中看着止无与弥已玩耍。
狐帝帝后与夜王王后四人在房中坐下,妖使端上上好的茶与糕点……
见妖使退下,王后便又起身鞠身一拜说道“洛慕给姨娘请安……”
“!”这话一出着实让夜王心上一跳,被方才喝了一口的茶水呛得够呛,亦是忍着喉间不适连忙起身拱手一拜。倒是知道自家夫人是妖界之人,可怎的也没想到这帝后竟是夫人的姨娘,那狐帝岂不成了,姨丈?!
“快起来说。”帝后忙扶起眼前的夜王后,道。
狐帝先是一愣,而后又心中啧啧,今日果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兮儿要成婚,又是认回个亲人,可喜可贺。
狐帝亦是想起旧事。自己这夫人曾提起过,她有位阿姊名为洛若嫆。她二人打小便在一起修行,虽不是亲姊妹却胜过亲姐妹。只是后来她二人所选师父不同,一人习武一人善医。
帝后与洛若嫆本是说好的,如若想念,定千里相见。因相隔甚远,便常互通书信。并定下三十年之约,每三十年便在人间相聚一次。
几百年间一直如此。
可不知为何,那年洛若嫆没有来赴约。帝后本以为许是阿姊太忙,等了许久没等来,便回了。可自那以后,传去给洛若嫆的书信也没有回复……帝后便有些慌了。本想跑去天宫大厅打听,奈何自己修为太低……那之后,只要帝后得空,便偷偷跑去人界寻她,未果,又跑去妖界……也因此识得了狐帝。
“这些年,本君与夫人几乎寻便六界都没能找到夫人的阿姊……”狐帝语上一顿,问道“只听闻……被贬下凡……这中间可是发生了何事?”
夜王后眼眶微红,便将事与愿违娓娓道来。
夜王后的母亲,洛若嫆,本在药神座下修行,医术超群颇有天赋,对医人用药见解独到。虽说性子有些内敛,却是众人皆知的药神爱徒。
可,就是这内敛之人,却做了一见让药神亦是想不到的事情——盗取仙药。
倘若是一般丹药也就是罢了,可却偏偏是要进贤给天帝的丹药,这丹药千年成一丸着奇珍贵,不仅能延年益寿,更能增进修为,倘若是凡人还能起死回生。
眼看草成丹,丹成药,就要交由天帝,结果竟被洛若嫆偷了去。
偷去不为仙门不为已,为的却是个凡人。
药神心中虽是气恼,但顾忌师徒之情只将洛若嫆逐出师门,逐出天界,以示惩戒。
洛若嫆自知无颜面对师父,可又心系那凡人,便只身前往凡界,本想与之共度余生。
却不料那凡人是个风流种,落拓不羁,还未等洛慕出世便日不归家……
几经盘问才知,是又恋上了个风尘女子。
洛若嫆虽是个妖,但也是向道的妖,从未伤过人。
可这次,她忍无可忍。
这是她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举起了曾经最不愿召唤出的剑……
手起刀落,那人便倒在她面前。甚至,还未看清方才挥向自己的剑是何模样,便已身首异处。
待那凡人死后,洛若嫆亦知自己罪孽深重,不该存于世。
可,奈何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儿,她能想到的,便是,跑。
在他人发现那负心人的尸首前,跑的越远越好……
天界自然是去不得,妖界亦是回不去了,人界更是不想多留,魔界不必说,她不会去……
最后,她拖着身怀六甲的肚子藏匿与灵界深山之中。
待洛慕降生后,又将毕生所学传授与洛慕,直至洛慕成人……
留书洛慕,将这些事告知与女儿洛慕后,便返回天界,投身与药神的丹炉之中,以死谢罪……
“娘亲在世时,时常与我提及帝后。常说有愧于你。”说罢夜王后掌中一翻唤出一个锦盒,道“我想,这是母亲想留给帝后的。”
帝后微微颤抖着手,接过那盒子,打开来看,是满满的一盒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