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一进门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寒暄几句,交代小二上壶好酒以后,妫瑶泠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客官,您的酒。”小二在门外说道。
“进来吧。”小二放下酒说道“客官,不瞒您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女子这么能喝的。”
妫瑶泠笑着说道“自是因为店家这酒甚好。”
“那是自然。”小二得意的说道“你别看我们这客栈小是小了点,这酒啊可是我们家的招牌,这四方来客多有慕名而来。”
“哦?”妫瑶泠看这店面,若如他所说,这四方来客慕名而来,那这生意应该很好,这店面亦是该更精细才是?
小二似是看出妫瑶泠心中疑虑又说道“不过是我们掌柜的不喜攀权,不爱贵。”小二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内当家啊又身体不好。所以这店面也是多年未变。我们这两位当家的可都是好人啊,工钱从不拖欠,有时候哪个伙计要应急,内掌柜也都是能帮就帮……哎……我们也都盼着内掌柜能好点好起来啊。”
妫瑶泠微笑着没再说什么。
“客官,慢用。”小二也是识相。
小二出去后,妫瑶泠便拿出司徒楚楚的灵坤囊,细细查看一番,兴许这里面会有什么关于伤她之人的线索。
除了日常所需的东西,就是一些司徒楚楚平时喜欢吃的果子什么的。还有一些在人间搜罗的小玩意。司徒楚楚每次回扶魂司都会带回些小东西……
还有几块残破的布匹。妫瑶泠拿起其中一块,这布匹应是被烧过。布上面还有一些……像是血迹一样的斑块,应是用血在这布上写了什么,又或是画了什么,只是如今有些难以分辨。妫瑶泠试着将她们拼凑起来,显然不是一张,而是很多张零碎布匹。颜色不一,笔锋走向也不同,没有完整的字或者图腾,这可让妫瑶泠犯了难……
妫瑶泠看天色已深,收起司徒楚楚的东西。转身跃出窗外。
来到姚府。看着院中巡逻的侍卫,妫瑶泠“呵”的轻笑一声。这种伎俩怎么可能能拦得住她?隐藏身形,妫瑶泠从屋顶跳下,大大方方的走进内院。
这内院门口有两个护卫驻守,妫瑶泠在他们身上一点,这二人便定在那处。确认这院中再无其他人后显现出身形。此时已是子时,屋中早已没了灯火。
妫瑶泠悄无声息的来到姚夫人的屋门前。把门打开了一道缝,走了进去。正当庆幸一切顺利之时,突觉一把锋利的剑架在她脖子上。
“我知你会来。”姚夫人冷笑着说道。妫瑶泠无奈地摇头笑着。倒是小看这区区凡胎,竟未察觉她在这门后。
姚夫人看她竟无一点畏惧,手中的剑握的更紧,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妫瑶泠冷笑一声说道“无谓之人?”
姚夫人眉上一挑,无谓?还是无畏?这人竟这般轻狂,又问道“为何而来?”
“为姚夫人手下亡魂而来。”妫瑶泠笑着说道。
姚夫人语中更是轻蔑,说道“我手下亡魂无数,你算哪个?”
妫瑶泠嘴角一弯,趁她不备,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只听骨骼一响,剑便从姚夫人手中滑落……妫瑶泠将姚夫人抵在门上,面对姚夫人。
姚夫人眉头一皱,方才那把架在妫瑶泠脖子上的剑,此时正架在姚夫人自己的脖子上。
“有意思。”妫瑶泠眉间一挑,说道“你竟是个不生不死的。”
姚夫人怒视着妫瑶泠。
“原来如此。”妫瑶泠又说道“食人血就为了养你体内的小东西?”
姚夫人想反抗,却发现这妫瑶泠的力气之大,自己竟无法动她分毫。
“为何养蛊?”妫瑶泠问道。方才妫瑶泠在抓姚夫人手腕之时,探得她静脉竟似死水一般,皮下伴有异动,加上她之前嗜血……曾听闻世间有此一术,以血养蛊。但这养蛊之事向来都以缸为容器,这以人的肉身为容器,倒是鲜见。
“与你何干?”姚夫人说道。
这女人有意思,性命已在他人手中,竟还如此嚣张。想来一般人也不会用自己的肉身养这东西……莫不是要练什么邪门术法?但看她剑术纯粹招式干净利落,倒是不像……妫瑶泠又想起昨夜的那名侍女问道“那侍女可是死于你手?”
姚夫人冷笑一声道“哼,她是该死。”说罢又轻蔑的看了妫瑶泠一眼继续说道“吃了不该吃的,找死。”
难道蛊在血水中?
姚夫人咳嗽几声。原本精致的面容此时满是汗水。
妫瑶泠微微放下些手中的剑,笑着说道“你可以慢慢说。”
姚夫人推开站在她对面的妫瑶泠,摸黑走向桌前,倒了杯茶。捂着胸口坐了下来。轻蔑的看着妫瑶泠,笑着说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是何人?”
“你不必知。”
“萧家人?”姚夫人喝着水,眼中一眯,又摇摇头”萧家死士不会多问,不像。”
“……”妫瑶泠站在一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宋家人?”姚夫人又是打量半天,说道“宋家人我倒也交手过几个,剑法不像。”
妫瑶泠虽不知道她口中的萧家宋家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她仇家不少。
“既能杀我又不动手?”姚夫人挑眉说道“说吧,究竟为何而来,为谁办事?”
“为何养蛊?”妫瑶泠问道。“哈哈哈,为何养蛊……”姚夫人抬手看着手腕处鼓起处冷,笑着说道“是啊,为何?养你们这些小东西?”姚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吐在地上。
妫瑶泠眉头微皱。走到桌边,看了姚夫人一眼,用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又拿起桌上的杯子接着流出的血水,待杯中近已接满才停下。姚夫人眼中有些震惊。
“喝了。”妫瑶泠说道。
姚夫人看着她手中的杯子,眸中一沉,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苦肉计?”姚夫人轻笑说道“想让你对你感恩?然后让我说出《百兵列阵图》下落?做梦。”说罢姚夫人别过头不再看那杯中之物。
妫瑶泠上前一把抓住她的下颚,将血水强行送入姚夫人口中,让她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姚夫人也是被妫瑶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眼,弯身咳嗽”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何养蛊?”妫瑶泠问道,在这个问题上妫瑶泠显然已经没了耐性。
姚夫人看她既不像萧宋两家,又不像外族,若要取她性命不会如此多问,“自然是续命。”
“续你命,便要饮他人血,要他人命?”妫瑶泠冷冷的说道。
“呵,我若说我并为因此要了谁性命你可信?”姚夫人看着妫瑶泠,说道”血留下,人放走,好处也给了,就当一桩交易罢了。”
也的确没听说有人失血而死。所以,没有人报官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姚夫人给了好处?
“侍女作何解释?”妫瑶泠又问道。
“她?呵,一个康健的人食了蛊你说会如何?”姚夫人说道“再者说,她胆子如此小,我只是骂了她几句,她竟以为我要卖了她,还悬梁自尽?丢人现眼。也好,省的被蛊折磨致死。”
“……”妫瑶泠把剑丢给姚夫人。
“何意?”姚夫人接过剑问道。
“既已知因果,我便不会为难与你。”说罢妫瑶泠转身开门“明日子时我再来。”
妫瑶泠一开门飞身越过屋顶。还不忘收回在那守院侍卫身上设下的术法……
第二日,妫瑶泠果真如约而至,姚夫人也已撤下护卫。妫瑶泠看她喝下血水后便会离开。妫瑶泠什么都不说,姚夫人便也没问。
第三日,第四日,……
直至第七日。
“明日起,我便不再来。”妫瑶泠看姚夫人喝下血水后说道。
“我知。”姚夫人这几日体不仅蛊虫消了,体内蛊虫压制的毒退了,就连内力也好了许多。妫瑶泠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且慢。”姚夫人说道。
“何事?”妫瑶泠问道。
“为何?”姚夫人问道。
“……”妫瑶泠没有回答,开门离开。
“等下。”姚夫人叫道。
妫瑶泠似是没听到一般。
话多。
这几日妫瑶泠离开姚府后便在隞城附近的山间寻找线索。几个废弃法场也都一一探查,均未果。今夜亦是如此。
妫瑶泠眉头紧皱,回了客栈。在房间里拿着司徒楚楚留下的碎布片冥思苦想。到底这些布片是做何用处?楚儿留着这东西定是发现了何事……究竟是何事啊……
一直到天微亮……也为合眼……
“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内掌柜……”小二在走廊中低着声音慌忙说道。
“啊?”掌柜的赶忙下楼走向内院。
也是不知发生何事?妫瑶泠打开房门,走下楼。小二坐在楼梯上背对着妫瑶泠,此时天色还早,客栈内十分清冷……
“出了何事?”妫瑶泠问道。
小二一听是妫瑶泠的声音,赶忙站起身,擦了擦眼角,拍了拍身上,这才转向妫瑶泠,说道“客官……”
妫瑶泠这几日在店中。要说平日,这小二一直都是笑脸迎人,对妫瑶泠亦是多有照顾,此时却见他两眼通红,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二吸着鼻子说道“是内掌柜……方才,方才翠柳跑来跟我说内掌柜吐血晕了过去……”
妫瑶泠想起几日前小二的确说过内掌柜身体不适,常年在家中修养。妫瑶泠本不愿参与人界太多事情,可又想来,这小二对自己倒是多有照顾。妫瑶泠心中轻叹,哎……那便帮他这一次吧。
“在下对医术虽不精湛但也略懂一二,如若方便不如让我前去一瞧?”妫瑶泠说道。
小二一听这话心中欢喜“好好,我这就去问过掌柜。”说罢便跑去后院将此事告知掌柜。
掌柜多年来为救治内掌柜,没少寻医,听小二一说,心中似是抓住稻草一般。连声道谢。
妫瑶泠坐在内掌柜床边,看这内掌柜面色苍白,轻轻掰开内掌柜下陷的眼睛,眼内血丝密集,眼白微黄,再看唇干微紫,脉象细弱,肤色发黄且无触感,肢体冰凉。眉头微皱。“内掌柜这般情况有多久了?”妫瑶泠问道。
“前些年还好,只是轻微咳嗽,药也吃了,可终不见好,前些日子又着凉大病一场,身体情况便越发衰弱……我夫人她……?”掌柜眼中红润的说道。
“放心,有救。”妫瑶泠说道。
掌柜一听这话立刻便喜出望外“客官,此话当真?”
“当真。”妫瑶泠笑着说道。
“太好了,内掌柜有救!”小二摸着眼泪说道。一旁的翠柳更是高兴地拉着小二。
妫瑶泠将所需药草写下,说道“照单抓药,先服用三日,我再改药。”
“好好好,我这就去……”掌柜拿着药单刚要跑出去又转身行以大礼“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妫瑶泠一笑,说道“不必言谢,快去抓药。”
三日后内掌柜虽依旧昏迷,但脸色明显红润许多。
“姑娘,不知我夫人她……何时能醒?”掌柜问道。
妫瑶泠掐着内掌柜的脉搏说道“这两日便可醒来,备些清粥淡菜。”妫瑶泠又写下一张药方说道“待内掌柜醒来,便改为此药,服足月便可。”
……果不其然,第二日内掌柜便醒来。
妫瑶泠照例前去为内掌柜看脉,见内掌柜已能坐起。内掌柜见妫瑶泠进来,虚着身子想要下床道谢,却被妫瑶泠上前阻下。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内掌柜轻声说道,语中气息微虚。
“身子刚好,还需静养。”妫瑶泠又扶着内掌柜坐下。
一旁的掌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恩无以为报。”说罢又拿出一麻布包“这是这些年所有积蓄与房契,还望姑娘收下。”
妫瑶泠上前扶起掌柜“不必言谢,这些东西你收好。”
“姑娘……”内掌柜撑着身子也要跪下,妫瑶泠赶忙阻拦,说道“姑娘救命之恩,愿来世做牛马报以恩情。”
妫瑶泠摇着头“收回此话。在下只是顺风吹火罢了。”妫瑶泠最怕麻烦,于是借口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
这几日内掌柜身子渐好,执意要亲手为妫瑶泠做些饭菜送来,妫瑶泠见不好推脱便道谢应了下来。
这日,妫瑶泠正在房中看司徒楚楚留下的布匹,忽闻有人敲门,以为是内掌柜又送来饭菜,放下布匹便起身开门。
谁知门外站的竟是姚夫人。一身华丽红衣,头戴碧玉金钗,面色红润更是倾国倾城之相,只是依旧目中无人,心高气傲。
姚夫人将妫瑶泠上下打量一番,虽这女子眼蒙黑纱,但看这身型,冷笑着说道“果然是你。”
不等妫瑶泠说话姚夫人便走了进来,妫瑶泠不好阻拦,只得关上房门,自己也跟了过去。
“你可让我好找。”姚夫人往那桌前一坐,笑着说道”你这算什么?救人不图回报?想我欠你一生不成?”姚夫人白了一眼妫瑶泠。
“……”
“别谈什么圣人之道,说吧有何愿。”姚夫人说罢,又端起桌上茶水问了,便又放下。
妫瑶泠也是纳闷,这姚夫人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要说她之前去姚府的时候都是深夜,这姚夫人亦未起灯,应是不知她相貌才是。莫非这姚夫人有非人之处?
姚夫人轻笑一声“你可是在想我怎么找来的?”
“……”妫瑶泠看着姚夫人。
“先是救了我,又救了我府上曾经的贴身侍女,不图回报,不要钱财。你还真当自己是圣人不成?”姚夫人说道。
“原来如此……”妫瑶泠说道。细细想来也的确如此,这内掌柜身上其实并非顽疾,而是中毒,妫瑶泠当时只是救人心切,倒是没想那么多,经姚夫人这么一说方才想起,这内掌柜身上的毒与姚夫人此前的毒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姚夫人身上的毒更深些,深到要用种蛊来续命。
姚夫人又说道“彩溪自小便在我身边,随我十余年,当年我嫁入姚府便随我一同前去,后被奸人所害,府内不安我便将彩溪送了出来。”
“奸人?可是你夫?”妫瑶泠想起传闻。
姚夫人冷笑一声“看来你也有所耳闻,姚夫人弑夫夺位?”
“……”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内掌柜也就是彩溪,微红着眼,说道“夫人根本就没有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