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吴晨除了不能自由离开外,倒也没有受到其他的限制,当然,作为大商之人,免不了要受些东夷士兵的白眼球。吴晨也不在意,只是一路观看十日城中环境。
总体而言,十日城与大商的其他城池没有太明显的区别,民居鳞次栉比,只是相比大商主流的青砖房屋,此地房屋所用材料多为红土烧制的砖石,想来是此地土质不同的原因。
让吴晨感到怪异的,却是此时乃是辰时,大约现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间,街上却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似乎受到了某种禁令,百姓不得出门。
越往东走,吴晨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此处的房屋,相比之前见到的房屋,不但更见精巧结实,似乎砖石颜色渐趋转淡,门户上也逐渐有些月牙的装饰图案。
待转过一个路口,眼前的房屋便明显属于高门大院了,不但多有门庭院落,而且房屋也开始出现一些飞檐斗拱之类的装饰,门户上的装饰,也渐渐由月牙向满月过度。
看到此处,吴晨不禁心中有些疑惑,此处称为十日城,为何门户多以月为纹饰,而且似乎地位越高,月纹越接近满月。
带着心中的疑问,吴晨也随着东夷士兵慢慢来到了目的地。
一处巨大的祭坛屹立在阳光之下,祭坛为圆形,共六层,整体以青砖建造,每一层高约两丈,下宽上窄,彷如金字塔一般。
祭坛下方,此时已站满了人,粗略看去,当不少于万人。外围则有士兵戒备,弓上弦,刀出鞘。显然被围在中间的万余人便是此次祭祀的祭品,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显然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祭品的事实。
随着吴晨被士兵推搡着进入祭品的行列里,祭坛上也随之出现了一些人影。
在祭坛的第三层上,由一扇石门中鱼贯走出十几个人,当中一人身穿金色长袍,披头散发,长袍上似乎绣着某种花纹,但距离太远,吴晨也看不清楚。此人身后,则是一排十二名身穿黑袍的巫祭。
金袍之人站定之后,便有一骑飞奔到祭坛前,大声报告道:“大巫祭!人牲一万零八百名,悉数在此!”说完抱拳一礼后策骑而去。
金袍大巫祭羿戌微微点头,上前一步,开口道:“尔等皆为奴隶、罪囚,此次祭祀,乃我羿氏大祭,尔等有幸成为祭祀人牲,得以随侍羿氏先祖,乃是荣耀!然尔等或身份卑微,或罪孽深重,本无资格侍奉先祖。故此本祭司设下六重考验,午时起,至今夜子时,尔等中得以通过考验,登顶祭坛顶层者,可为先祖侍从,留守祭坛随侍先祖,死后亦可享用羿氏香火供奉,子孙后代可脱贱籍!过往罪孽一律不纠!”
羿戌话音刚落,下面人牲中便渐渐响起一些嗡嗡之声,本来以为成为祭品,逃不过一死的人牲们,忽然听到还有一线生机,不由开始嘈杂起来。很多人眼中亮出神采,有些人竟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吴晨也是心中疑惑,在祭祀这一点上,大商与东夷并没什么不同,按照吴晨的了解,都是斩杀人牲祭品,以血肉命魂换取祖灵欢心,难道东夷另有阴谋?
羿戌嘴角微微冷笑,随即又再开口说道:“我羿氏先祖,共计八百祖灵,是故此次考验,也只取八百侍从。除此八百人外,其他皆做血祭!”虽然场中嘈杂,但羿戌的声音却格外宏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完后,羿戌便转身进入石门,剩余十二名巫祭则留在原地,静默不语。
听到这里,吴晨心中暗叫一声“好算计。”
一万零八百人,只有八百名额,还要经过羿氏巫祭们设下的所为六重考验,不用问,所谓考验定然危险重重,而且为了争抢这八百名额,人牲祭品们必定互相防备陷害,争个你死我活。到时恐怕活下来的人都未必有八百人。而在争抢拼命的过程中,一个个死去的人牲,眼睁睁看着原本一样身为祭品的人,却踩着自己的尸首爬上了生路,自然生出强大的怨念。如此一来,羿氏不但得到了足够的祭品,还省下了屠杀折磨这些人牲以增强怨念的力气。
这个念头,等到吴晨被驱赶进入祭坛之内,便更加确信了。
刚刚进入第一层祭坛,吴晨眼前猛然一黑,心神一阵迷糊,等他恢复了知觉和视觉后,却见到身处一个空旷的大厅之内。
大厅非常空旷,似乎面积还在之前的广场之上,而站在大厅中的人,大概只有广场上的一半左右。
很明显,所有祭品在进入祭坛时,就被随机分配到两个大厅中,如此计算,大厅里的人数应该正是五千四百人。
大厅的地板上,勾画着极为复杂的图案,墙壁上则雕刻着一幅幅的刻画,内容则无外乎羿氏先祖的英雄事迹。
而在吴晨恢复知觉的同时,大厅中也响起一个声音,所说的内容则充满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以鲜血注满地面法阵,开启第二层门户!”
话音一落,如同水入油锅一般,大厅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人们第一时间拉开与身边之人的距离,靠近墙壁的人立刻背靠墙壁戒备了起来,而广场中间的人们则在短暂的沉默后,狂吼一声扑向身边的同伴。
蛮荒而血腥的战斗,在短短几息时间里就主宰了整个大厅。到处都是嘶吼和惨叫声,手无寸铁的人牲们,开始用最野蛮的方法攻击身边的人,拳打脚踢,只为了击倒对方;抓挠撕咬,只为了撕扯开对方的血肉。让别人的鲜血填满地板的沟渠,为自己染红一条逃生之路。
即便是肉体力量恢复得七七八八,精通武艺的吴晨,面对这些面黄肌瘦,似乎从没吃饱过的人牲,也是险象环生。
没有面对过穷途末路以命相搏的人,永远想象不到当人类化身为野兽的时候,会有多么可怕。
当吴晨使尽浑身解数从四个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肩膀和背后已经多了三四个流淌着鲜血的牙印,而他能够挣脱四个人合力之下,那仿佛亚马逊森蚺绞杀一样的束缚,缘于其中两人被其他人攻击,受到了致命伤。
其中一个人此时正捂着被撕开的喉管呛咳着,而用牙齿撕裂了他喉咙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身上,致命伤来自于背后刺入的一根中空的腿骨,腿骨则来自于吴晨视线之外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断骨的碎碴正混合着她的血沫涂抹在旁边一具尸体的嘴角。
另一个攻击吴晨的人是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对方枯瘦的胳膊爆发出完全不相称的巨大力量,硬生生折断了他的颈骨,而这个人在攻击吴晨之前,就不知受到了什么人的袭击,胸腹之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两根断裂的肋骨斜斜支出了胸腔,而这个人的一只手,则顺着旁边一个人背后的伤口,深深的插进那个人的体内,随着两人同时倒地,他的手臂在身体惯性的带动下抽离了出来,手中竟仍然紧紧攥着对方已经碎裂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