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浮凉正躺在阎王的床上。
“你醒了!”迦陌端着一杯茶水,走到浮凉床前,犹豫道。
浮凉慢慢坐起来,接过茶水,“阎王怎么样了?”她低声问道。
“阎王大人在隔壁房间,他已经没事了。”
浮凉喝完茶水,口中顿感清凉,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我过去看看他。”
迦陌跟在她身后,来到隔壁房间。阎王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沉睡着。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浮凉转过头问道:“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多亏了范兄足智多谋,是他猜测出你们去了‘鬼域’,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发现你们已经晕倒在石门旁边,浑身是伤。”迦陌把手放在阎王的额头上,检查了他的伤势,“你放心,大人只是过渡消耗灵力导致的暂时昏迷,躺三天就能醒过来了。”
“我娘的魂魄呢?”她的目光在阎王的胸前探寻。
迦陌拿着一个小瓷瓶,对她说道:“魂魄在这里,她现在很虚弱,需要把它放在曼珠沙华的花丛中,让她吸收足够的‘精气’,才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迦陌,谢谢你!”浮凉接过瓶子,细心的保护着,“这里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去一趟忘川。”
浮凉来到忘川,整片的曼珠沙华犹如火焰一样耀眼,浮凉带着孟婆的记忆,轻轻抚上一朵深紫色的曼珠沙华,眨眼之间,这朵曼珠沙华已经化为灰烬。她把瓶子放到这堆灰烬里,掩埋起来,“娘,你要快点醒过来,女儿会一直陪着你。”她轻声自语道。
阎王在睡梦中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影渐渐朝自己走过来,“我儿,还记得为父吗?”
“你是……”阎王吃惊的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儿,我是你的父亲啊……”声音豪迈而威严,从中透漏出一丝悲凉。“看来霜儿把你托付给了值得信任之人。”
“你是上皇族的帝尊!”阎王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感情,不知是对他的怨恨还是对父爱的期许。
“呵呵……我儿,能再次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是我的骄纵和自大害了整个上皇族,如今天下太平,三百万年的往事已经鲜有人想起,我希望你能找到剩下的上皇族人,让他们放弃仇恨,好好生活。”他从腰间拿出一块圆形的玉佩,对他说道:“这是上皇族的圣物,也是你的爷爷流传下来的宝物,它见证了上皇族从兴盛到衰败的整个过程,而且它拥有很大的威力,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阎王睁开眼,发觉右手里正拿着那块玉佩。
刚才的梦境还浮现在眼前,上皇族的帝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絮儿正握着他的左手,站在床边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絮儿?”他的目光对上絮儿纯洁无瑕的眼神,心中感到一丝温暖。
“大人,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五天了。”迦陌在一旁宽心的说道,目光始终在絮儿身上,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阎王慢慢坐起来,“她怎么长的这么快?现在已经是三岁孩子的模样了。”他把絮儿抱在怀中,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微微笑道。
“她的年龄实际上和大人一样吧?只不过封印缩短了她身体生长的速度,如今封印解开,她体内特殊的血脉力量正在逐渐恢复,所以身体也会加快生长的速度。”迦陌在一旁解释道。
絮儿把玩着他手中的玉佩,小小的手掌紧紧的抓住玉佩,似乎她知道这块玉佩的重要性。
“大人,刚才恽前辈把絮儿送过来,他就离开了,前辈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她了。”迦陌恭敬的汇报道。
阎王看着乖巧的絮儿,心中很是喜欢,“既然这样,我见你也挺喜欢她的,就由你来照顾她吧!”
“谢谢大人成全!”迦陌开心的说着,满心欢喜。他看着絮儿,思绪飘香远方,回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三百年前,迦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有两个姐姐,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父母一直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把他送到私塾读书,而两个姐姐一直和母亲在做“针黹”,所以二姐在十三岁那年眼睛就看不见了,从此以后二姐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是在他十岁那年,村子里发生了洪灾,大水带走了村子里所有的粮食和财产。他随着家人离开村子,远走他乡,在外面流浪了数月。某一天,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小山村,这个村子只有百户人家,他们决定在此地定居。一个月后,大家纷纷从失去家园的痛苦中走出来,渐渐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个村子的原著居民对他们也很热情,主动帮助他们建造房屋,为他们送来多余的食物。二姐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傻子,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那一年大姐也出嫁了,她嫁给了当地的一户有钱人家,留下了一笔彩礼钱。即使在这个小山村,他的父母依然没有忘记对他的期望,希望他能考取仕途的愿望。两年后,他们攒够了一笔钱让他去京城赶考,五个月后,他落榜而归,打算在这里做一名教书先生,依此度过余生。
三年后,他迎娶了当地一户人家的女儿——彩铃,彩铃是个贤惠的女子,家里也并不富裕,但她擅长用竹子编制竹篓、簸箕、箩筐等农用工具。每个月她都会把自己编织的这些农具卖给当地的青年,他们带着这些农具走出小山村,卖到外面去,靠着微薄的收入,日子也过的去。四年后,二姐的儿子——史辉已经五岁了,到了学习读书的年纪,迦陌就打算把外甥接过来与自己三岁的儿子一起生活,顺便能够教他读书识字。但是当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彩铃的时候,她却坚决反对。事实上他也理解彩铃的心思,父母已经年迈体弱,需要人照顾,他教书几乎是入不敷出,大多时候都是免费在教村里的孩子,彩铃多次劝她放弃此事,都被他拒绝了。可是,二姐家里的情况比自己家还要拮据,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教育史辉,他觉得是自己害了二姐的一生,对二姐现在的生活充满了愧疚。第二天,他把自己唯一的积蓄交给彩铃,告诉她自己决定再次去京城赶考,这次他决定带上史辉。彩铃没有反对,而是帮他收拾好行李,把他们送到村口。
彩铃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一路保重!”
他紧紧握住史辉的小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而史辉则是好奇的观察着四周,满脸兴奋的问道:“舅舅,我们要去那里?”
“小辉,舅舅带你去买糖葫芦,那是一种非常好吃的东西,红红的,甜甜的。”他试图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暂时忘记离家的悲伤。
史辉兴奋的拍打着小手,开心的说道:“好呀,我要吃糖葫芦。”
他们走累的时候,他就靠在一颗树上,教史辉识字。晚上他把史辉抱在怀中,安慰他入睡。
五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京城。这一路上,他们渴了就喝山泉水或者露水,饿了就吃树上的果子,捉青蛙或野鸡。史辉学习能力很强,短短五个月他已经掌握了三百多个汉字。
他们来到京城,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子消瘦了许多。路过一所破庙里,门口聚集了十个乞丐,他已经饥肠辘辘,身上带着仅有的三颗果子,他拿出一颗果子交给史辉,让外甥先填填肚子。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他觉得这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迷惘的向前走着。
突然,一个老妇人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过来。迦陌好过奇的看着她,拉着外甥走过去。
老妇人拿出两个包子,递给他道:“拿去吃吧,别苦了孩子。”
“多谢大娘!”迦陌接过包子,感激道。
老妇人抬眼看着他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看起来你也是个读书人,你是不是来京城赶考的吗?”
“嗯。”他沉闷的回答道。
老妇人笑着说道:“我家有一处多余的房间,如果你还没有找到住处,可以暂时住在我那里,反正那间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房钱就等你高中后再付吧?”
他们随着老妇人来到一所简陋的住所,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打开一个房间,对他说道:“你们就住在这所房间,我进去打扫一下。”
迦陌不好意思的制止道:“大娘,多谢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们就在这里住下,老妇人会定期给他们送来食物和衣服,渐渐地,史辉与老妇人渐渐熟络起来,偶尔也会和老妇人一起去院子里拔草,迦陌就在屋子里看书,透过窗户看到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禁想起彩铃和年迈的父母,心中隐隐作痛,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很快就到了殿试那天,迦陌把外甥托付给老妇人照顾,匆匆离开这里。到了申时,他回到住处,却发现史辉和老妇人不在这里,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问遍了周围的人也没有得到他们任何的消息。他筋疲力尽的回到院子,依然不见他们的身影。
第二天,还不见他们回来,此时他才意识到史辉被老妇人骗走了,他后悔莫及的瘫坐在地上,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脑海中满是二姐悲伤的面容。
就这样,他每天四处寻找史辉,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巷子,也没有结果。
过了一个月,史辉与老妇人都没有出现,他也变得穷困潦倒,成了一个乞丐。迦陌不敢回去,担心二姐无法接受这件事。没想到这一次他中了探花,官府的人在街头找到他,告诉了他这件事,他却高兴不起来。一个月后,他穿着鲜亮的衣服回到家乡,小山村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来送上祝福。在他离开的这六个多月里,二姐的丈夫不幸溺水身亡,只留下孤零零的二姐独自生活。这一次他把父母,二姐和妻子带到京城,安排他们住进了自己的大宅子。
在回程的路上二姐向他询问儿子的情况,他却撒了谎,谎称史辉在京城的私塾学习。二姐听后很是欢喜,对他十分感激,他觉得异常愧疚。
到了京城,彩铃没有见到史辉,就询问他。无奈之下,他把自己弄丢史辉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虽然心有责备,但没有说出口,沉默了一会,想了个办法让他找个孩子假扮史辉,瞒过二姐。
之后,他就在城外的乞丐那里找了一个六岁的男孩,孩子个子不高,瘦弱娇小,眼神空洞而麻木。他命仆人把孩子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带他来到二姐的住所。二姐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眼泪夺眶而出,“小辉,还记的娘吗?娘真的好想你啊!”
孩子呆呆的站着,麻木的看着二姐。
“娘!”小乞丐按照先前管家交代的,软糯糯的喊道。
二姐紧紧把他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从此以后,这个小乞丐就留在了府中,和二姐生活在一。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了,二姐得了重病,大夫说已经无力回天。这时,二姐派人把迦陌叫到床前,朝他伸出手,气息微弱的说道:“小弟,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在这弥留之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把小辉抚养成人,来生再偿还这份恩情。”
迦陌鼓起勇气,准备告诉二姐史辉被自己弄丢的事实。
二姐喘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小辉,天下间哪有认不出自己孩子的父母?”
“对不起,二姐,是我错了。”他双手紧紧握住二姐的手,忏悔的说道。
“傻弟弟,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不会怪你,现在我就要去找小辉了,你一定要做个清官。”
二姐死后,他为二姐举办了隆重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