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胧,星光点点。
吴冬生跟着那蓝裙女子飞到西面群山中,降在了一处山底。
吴冬生神念随意扫了下,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茂密的树木掩着不少山洞,各占一片区域,间隔较远,互不干扰。
蓝裙女子提着谷清风和岳紫嫣两女,径直走入一个山洞,吴冬生略一踌躇,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穿过水波一样的禁制,吴冬生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他随意打量一番,洞府分内外两间,摆设都很简单,和他的三十八号洞府差不太多,只不过女子爱洁,这里显然干净得多,石床上还铺着半新的夹层绣花棉被。
两个不省人事的少女,被那蓝裙女子如丢破麻袋般,随意扔在外间石床上,仍是一副任人摆布的软趴趴模样,蓝裙女子皱眉不悦。
想着还有外人在,蓝裙女子没有发作,带着吴冬生进入内间。
蓝裙女子随意在石床边沿坐了,抬手指了指唯一一张石椅,说道:“坐吧。”
“不敢,不敢,晚辈还是站着吧,”吴冬生躬身行礼,“请问前辈招晚辈来,有何指教。”
说完,他坦然望向蓝裙女子,刚才在汪精来住处,他不敢拿神念去扫这女子的脸,只看背影,觉着这女子身材纤瘦,仿似弱不经风。
这会儿终于得见她真容,头上凌虚髻斜插着一支白玉钗,菱形脸,新月眉,杏目薄唇,略有几分姿色,看上去比芷菱师姐成熟一些,穿一身蓝色绸缎长裙,蓝色腰带上,左挂香囊,右挂储物袋,扮相朴素。
“夏芷菱是你什么人?”蓝裙女子淡然问道。
“是晚辈师姐,”既然这女子已发现了什么,吴冬生觉得没必要隐瞒,“请问,前辈是?”
“咦,难道你就是夏家老祖新收的那个弟子?”蓝裙女子脸现惊奇之色,凝睇良久,喃喃着,“难怪芷菱妹妹的软甲穿在你身上,我还以为你是夏家族人。”
见冬生疑惑地望着她,蓝裙女子才道:“我叫岳琳,奇丹宗修士,是你师姐好友,你以后就叫我岳师姐吧。”
“是,在下吴冬生,拜见岳师姐,”知道她是芷菱师姐的友人,吴冬生放下心来,双手抱拳,伸直手臂,身子前倾,诚挚行礼。
岳琳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这才和他攀谈起来。
一番长谈,吴冬生才知道,现在外面石床上躺着的谷清风和岳紫嫣,是这位岳师姐的师侄。
前一阵,谷、岳两个少女好不容易修炼到练气五层后期,有些捱不住闭关苦修的日子,便央求岳琳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岳琳经不起软磨硬泡,想着出来历练一下也好,便答应了下来。
岳琳三人是今天一大早抵达横山镇的,好不容易找到这间闲置洞府。
两个少女初来乍到,自是满心好奇,想要上街逛逛,岳琳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就默许了,她自己因急着炼制一炉丹药,以备入山之需,留在了洞府。
哪里想到,待岳琳一炉丹药炼成,天已渐黑,两个少女竟然还未回来,岳琳这才出来寻找,恰巧“看”到汪精来扶着两个少女出了酒楼。
发觉两少女都已醉如烂泥,岳琳心知不妙,正准备出手相救,却发现吴冬生偷偷摸摸跟着汪精来。
“看”吴冬生穿着的宝甲似曾相识,仔细回忆,想到了夏芷菱,岳琳以为他是夏家之人,要来个英雄救美,便没有急着动手,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汪精来的住处。
后来,为了不让吴冬生引火上身,岳琳才爆起出手,救下两个少女。
听这岳师姐说的大义凛然,吴冬生却不以为然,猜想事情绝非她讲的那样简单,怕是把自己也当成了想分一杯羹的登徒子吧!
正如吴冬生所料,这岳师姐刚开始的确以为吴冬生也和那采花贼是一丘之貉,垂涎两个嫩女,怕他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偏偏又认出这件软甲,岳师姐才举棋不定、隐忍不发,待吴冬生准备砸门,她才偏向于冬生是去救人的判断,怕误了救人时机,便有了后面的一切。
通过长谈,岳琳则了解到,吴冬生早有施以援手之意,但无法认定汪精来的真正目的,怕万一弄错闹出笑话,才等到汪精来有实际行动,上去救人。
“噢,难怪汪精来说下午就感觉有人盯他梢,原来是你呀,”岳琳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小子的确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算有些良知和胆气,“芷菱妹妹有你这么个师弟,着实不错。”
吴冬生哪里知道,当初听说夏芷菱多了个低劣师弟,这岳师姐就是取笑的几人之一,此时却反过来夸赞,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哪里,哪里,岳师姐谬赞,”吴冬生谦逊有礼。
得知她是芷菱师姐好友,吴冬生可不敢得罪,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子在芷菱师姐面前一句好话,可胜过他千言万语。
见岳琳眼神有些闪烁,蹙着眉头,拿门牙咬着下嘴唇思索,有些冷场,吴冬生大概猜到她的顾虑。
“不瞒岳师姐,我也是不知那银贼后台多得吓人,若非师姐为保全我而率先出手,当真等我独自闯进去,怕是听他一报家门,就成了软脚虾,吓得屁滚尿流咯。”吴冬生一边说着,还一边假装被吓傻。
“嗤,”岳琳见他瞠目结舌、两股战战的滑稽模样,掩口轻笑一声,“就你这小子会作怪。”
现场气氛瞬间轻松下来,岳琳对吴冬生观感更好。
吴冬生此话半真半假,虽然的确不知道汪精来有那么多靠山,但是既然决定出手救人,他断不会中途放弃,当然,仅限救人而已,他也没想过处罚汪精来。
至于坏了汪精来好事,结下梁子,吴冬生倒也不惧,大不了如实禀告夏老祖。
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已越来越接受这个便宜师傅。
此时,吴冬生之所以如此自损,主要出于照顾这个岳师姐的情绪,对于没有责罚汪精来一事,猜想她多半难以启齿。
“嗯,敢于出手已是不易,我既然在场,就无须你动手,自然不希望你趟这塘浑水。”岳琳频频颔首,这小子算是机灵,省了她解释的麻烦。
刚才在汪精来住所,岳琳也没想到怒发冲冠的冲进去,潦潦草草的收场,偏偏又没阻止吴冬生“观看”发生的一切。
若是这小子愣头愣脑的发问,为何不惩治汪精来这种禽兽,为两位师侄讨回公道,然后义正言辞地嚷嚷着要不畏强权,为民除害之类的调调,她真不知道如何自处,脸也就没地方搁呐。
难道要她岳琳告诉这小子,她是一介散修,虽已筑基,但也惹不起汪精来的后台,修行本不易,且行且珍惜?得饶人处且饶人?
还好,还好,大家心照不宣,这事算是揭过了。
“唔,说来,这次还要多谢吴师弟在旁照拂她俩,”岳琳诚恳说道,“不然,若是在我觉察之前发生了什么,又无人理会,她俩就真的被啥啥喽,那我这个带她们出来的长辈也难辞其咎。”
“应该的,应该的,”吴冬生谦虚道,“此事换做任何一个正义之士,都会仗剑而为的。”
“唉,希望如此吧,”岳琳有些意兴索然,“她俩都是散修,入宗后偶然与我结缘,平时我也略有提携,两人修炼倒也勤奋,只是闭门苦修,不谙世事,心思太过单纯,这次差点着了别人的道,失身事小,影响了心境,今后的修行也就走不远咯。”
“既然她俩尚且安好,岳师姐就不必耿耿于怀。”吴冬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岳琳想了想,摸出几个青瓷小瓶,递给吴冬生,说道:“师姐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赠你,就这点丹药,算是聊表谢意吧。”
吴冬生连忙谢绝,表示自己一没出手,二没露面,无功不受禄。
推辞一番,岳琳见吴冬生态度坚决,想来他一个结丹大修士弟子,也不差这点丹药,便没有再坚持。
吴冬生执礼告辞,岳琳送出洞府,见他远去,才折返。
片刻后,吴冬生回到洞府,又看了看储物袋里的感应玉牌,依然毫无反应。
他盘腿坐在石床上,还想着刚才的事,估计汪精来经此一事,会收敛一些,谷清风和岳紫嫣两名少女嘛,希望能醒悟世道险恶,尽早收获一份成熟。
唉,今日又他娘的装了次清高,穷的响叮当,别人送丹药还不要,真是……
算了,看那岳师姐也不富裕,应该没有什么靠山,不然堂堂一个筑基修士,还怕他汪精来个小蚂蚁?要是我,我就切、切、切,哼,看你这花花公子管不住那玩意儿。
看来,诚如芷菱师姐所说,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啊,这算不算一种屈服?一种妥协?
吴冬生不知道的是,有个人已关注了他很久,他的所作所为尽数掌握了去。
横山镇镇守洞府。
“嗯,这小兔崽子品性倒是不错,有老夫年少时几分血气,”夏清桐在洞府里负手踱着步子,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自言自语,“可惜可惜,女娃娃真是胆小如鼠,你真一剑切下去,老夫为你做主,正好找点乐子,真他娘的闲的蛋疼。”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低,洞府内恢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