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房中弥漫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
在两个少年的威慑之下,林笙笙最终只选了花魁一人,到房中来抚琴下棋。
中途有一个人进来,跟墨白说了几句话,墨白便先行离开了这里。
学艺不是白学的,这些年经过林家的教育后,林笙笙也算是个文雅之人了。
棋术虽然没有多精湛,但也能勉强入目。
再加上花魁让着她,两人硬是把一场围棋变成了五子。
林笙笙坐在桌前,见对面的花魁时不时地看向她的木昇,不悦地撇撇嘴。
暗骂一句祸水,便起身拉着他,往外走。
木昇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很听话地跟在她的后面。
毕竟他也不喜欢这个风流之地。
林家。
“听说了吗?家主居然把十一小姐许给了国师府里的少爷!”
“你是说谢国师府里的那个谢大少爷?”
“要不然还能说哪一个?咱们这儿还有第二个国师府吗?”
“哎,小声点啊!该被人听见了!”
当林笙笙带着木昇回到林家时,一开院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正想往里迈的脚步一顿。
谢国师,天子脚下仅次于武将的大官人。
别看他权利有多大,却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入他们家。
至于原因嘛,还得揭开一下当年后宫里那些争风吃醋的暗事。
据说,谢夫人是当今圣上唯一爱过的女人。
谢夫人和谢国师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情意自然好到没话说。
在当时,皇上也是通过谢国师这个媒介所认识的谢夫人。
皇上是少年时期所继承的帝位,所以还没有立皇后。
谢国师和谢夫人也尚未成亲,皆是单身状态。
皇上也不想因为这个所破坏到他和谢国师的兄弟关系,所以只是默默地护着谢夫人。
但天下没有包住火的纸,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
特别是当时妃位最高的德妃,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晋升,怎么能被谢夫人这个程咬金所挡上?
和那些宫斗文一样,德妃暗自派人在给谢夫人送去的糕点中,下了无色无味还无解的毒药。
皇上沉迷于谢夫人,哪里管得上后宫的那群?
以至于德妃的这些小动作并没有被发现。
直到谢夫人和谢国师成亲,快要临产的时候,才发现体内隐藏已久的毒素。
但无奈,她已经病入膏肓。
生下他们的儿子后,便去了,同样被生下来的谢少爷也被那毒素影响了一些。
从小双腿就不能走路,性格也有些偏执。
因此,直到现在他临近20,也还是个单身贵族。
皇上因为德妃所做的事情,而废了她。
为了弥补谢国师,他给了他最高的权利,甚至看重他比看重武将还要厉害。
墨白也是为了医治好谢少爷的双腿,所以从小习医。
林笙笙沉默了一下,随后拉着木昇,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走。
按照以往林相的行事来看,估计大婚就在三日之后。
看来她的计划得提前做了,林家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路上,她的表情很凝重。
不出她所料,当她走进院子时,就看见几个人在忙忙碌碌地装饰着什么。
红色的囍字,还真是可笑啊!
那么知道她要嫁人了,他是怎么想的呢?
林笙笙偏过头,看向木昇,而后者依然是一副面瘫,她根本就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
难道这次真的要失败了?
他就一点都不在意她嫁人的事情吗?
林笙笙不禁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一次她没有顾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关上门,转过身,后背紧紧挡在门前,垂着脑袋,问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木昇抿抿唇,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几秒后,又无力地垂在两侧。
“说什么?恭喜吗?”
林笙笙语气坚定道,“我不会嫁给他。”
“那你想嫁谁?”
“你。”
‘叮——木昇对林笙笙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75%’
木昇一愣,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你说什么?”
真是个笨蛋,除了你,你说我想嫁谁啊!
林笙笙抬起头,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
“我说,大不了,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从这里出发,再也不回来,你愿意吗?”
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再也不回来……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愿望,一个让人由衷向往的美好愿望。
‘叮——木昇对林笙笙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0%’
“好,我愿意。”
逃亡的生活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艰难的多得多。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两人的年龄上面。
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跟着十三岁的少年一路同行,不管怎么打扮,看起来都很引人注目。
两人顶着星星,在夜里从林家潜入隔壁小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客栈开了一间房。
不是为了过夜,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补充行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再雇一辆马车。
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再不换个造型的话,估计不出一天,就会暴露行踪,被守在城门的林家暗卫所捉回去。
她本来是打算装成乞丐的,脏不是问题,只要保住小命就好。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然而,她这个异常完美的提议却遭到了木昇的强烈反对。
她从未把自己当成过真正的千金小姐。
即使是任性,在紧要关头时,也应该理智一些。
一直很在意这一点的,是木昇,并不是她。
林笙笙叹了口气,最后只好无奈地穿上他从成衣铺买来的长衫,扮成少年的模样。
见她去里屋换衣服,木昇嫌弃地拿起桌上用几两银子换来的乞丐服,顺手从窗户扔了出去。
顿时就停下楼下的一声咒骂。
路人甲:我擦!谁啊!高空抛物,很危险的好吗?!
站在窗边的木昇眨了眨眼,默默地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为了不引人注目,林笙笙用了些易容的手法,把胭脂涂在脸上。
一出来,她就蹦蹦跶跶地跑到他的面前,“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看?”
木昇的目光一滞,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正太脸看了她许久,忽然幽幽开口道。
“小姐,你的脸,涂得太黄了。”
林姑娘:……重点是这个吗?
好吧,她就不该对一个满脑子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就只剩下保护主人的忠心思想的耿直boy,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
木昇穿着一身粗布的短衫,执着一根光秃秃的褪色马鞭坐在车辕上,怎么看,怎么像个老实巴交的车夫。
当然,前提是他不会抬头用那双寒光四射的眸子瞪人的话。
坐在马车里的林笙笙微微撩起帘布,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悄悄伸着脖子,向外探看。
她的眼底被涂得发青,面色焦黄,一脸的病容,就连露在衣服外面的双手和脖颈处都没有遗漏。
两个长相一般的人,赶着一匹老马加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完全就是混在千千万万的人里,属于最不出众的那一种。
大街上热闹非凡,沿街叫卖的小贩比比皆是,到处都是一番安宁祥和的盛景。
但殊不知,这明媚的背后,到底有着一面怎样的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每当她一望着前方大敞着的城门,心里就越是不安,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木昇,慢一点前行,我感觉不太对劲。”
木昇依言放慢了速度,走出百米开外,忽然拉紧缰绳,沉声道,“小姐,我们今天可能出不去了。”
不用他说,林笙笙也看到了。
守城的人马比往常多了三四倍,就连两旁的侍卫,也全是踩点时,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侍卫正在用一张灰扑扑的半干帕子,在一个挑着扁担出城的少年脸上粗鲁地擦了几把。
然后将两张画像并排举着,放到他的脸旁仔细打量着。
片刻之后,惊疑不定的少年被人踢了一脚,才被赶出城门。
随后那个侍卫肆无忌惮地叫过下一个人,继续重复着之前的举动。
出城的队伍排成了两行,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侍卫们的检查。
“……我们回去。”林笙笙低声开口道。
木昇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动。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城中搜捕的侍卫只会越来越多,城镇虽大,却不见得能有他们合适的藏身之地。
他缓缓将手伸向藏在车底的佩剑,带着小姐杀出一条血路,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木昇,不要轻举妄动,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我在乎。”
林笙笙担忧地看着他,“如果要用你的性命来换我的自由,我宁愿哪里也不去。”
已经碰到剑柄的手顿了顿,木昇抿唇,终于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慢慢驶去。
瘦弱的老马,点着脑袋,拖着马车,就像来时的那般慢悠悠地前行。
由于搜查的侍卫队,原来的那间客栈已经不能住了,他只能赶着马车,往城西的民居走。
将到手还没有两个时辰的马车,寄存在一户人家里,木昇护着林笙笙往街外的一座闲置宅院走去。
他今天趁着采购物资之余,顺便将附近的地形打探了一番。
那座宅子的主人回乡探亲,家中只留下了几个仆人和老管家,后院的厢房,好几天才会打扫一次,基本上不会有人过去。
追捕他们的侍卫首先要搜查的,肯定是客栈或酒家之类的地方。
就算是搜到民居,管事的不知道家里忽然多出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露出破绽。
木昇揽着林笙笙,从后院的墙头跃下,闪到树后侧耳倾听了半晌不见异动,这才带着她向着那一排的客房飞掠过去。
“委屈小姐暂时先住在这里,过几天等侍卫不那么森严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城。”
一到了房中,木昇就放开了她,乖巧守礼地后退了一步。
林笙笙笑了笑,只要和他在一起,住哪里都没有关系。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再怎么担心也都是没有用的。
她环顾四周,房里各式用具齐全,虽然简单,但总比餐风露宿睡大街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