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鼎探出头去看了老房子一眼,说:“吴昌明以前在这儿租过房子,但是房东说很久没见过他了,我怎么觉得那个女人在说谎?”
“你不是职业病又犯了吧,来过就是来过,没来过就是没来过,那女人有什么理由要骗我们?”王辉启动了引擎,正要离开,言鼎突然制止了他,说:“等等,遇到个熟人,等我会儿。”然后下车,穿过马路,来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前。
王铁成夹着个皮包屁颠屁颠地往这边走来,一抬头看到站在车边的言鼎,眼珠子都好像差点没掉地上,正想转身,却被言鼎喊住:“王总,哪儿去呢?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王铁成只好转身,嬉皮笑脸地说:“言警官,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忘了件东西吗?”
言鼎拍了拍车头,踱着脚步走到王铁成面前,斜眼看着他,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出……出来两天了。”王铁成摸着额头上的汗水,连正眼都不敢看言鼎,言鼎又问:“钱要回了吗?”
“要……要回了,但还没给!”
言鼎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说:“钱要回来了,万事大吉啊。”
王铁成做贼心虚,腿肚子直打颤,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逃走的欲望,加上天气燥热,满脸通红。言鼎阴阳怪气地问:“狠人吗?看你,脸都红了,小心中暑啊。”
王铁成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地说:“那个……言警官,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看……”
“好啊,有要事对吧?换做是我,要是没什么事,这会儿也想赶紧跑路啊,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祖宗十八代,这滋味儿可就不好受了。”
王铁成心知肚明,却仍然装糊涂。
言鼎又往前迈了半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这才说到主题上:“王铁成,我怎么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动物跟你长得那么像呢?那就是狗,不对不对,是你比狗还不如,虽然狗改不了吃屎,但对主人是忠诚的,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贱,连狗都不如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铁成连连擦汗,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被逼的,不然他们要关我……”
“对,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明白你很无奈,你只想要回钱对吧,但正是因为你的无奈之举,我现在被迫辞职了,你高兴了吧,开心了吧?”言鼎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不带一丝愠怒,而是心平气和,王铁成却露出一副完全不信任的表情,言鼎又说,“不过我不怪你,辞职了好,我正好可以开创新生活,不过有句话想送给你,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言鼎回到车上,一溜烟离开后,王铁成还愣在原地,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一直看着言鼎走了很远很远……
“真他妈晦气!”言鼎一上车就骂开了,王辉却大笑道:“言总,你这是怎么了?刚才看到你跟那人嘀咕了半天,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没想到头来却变成是了仇人,怎么了,你们这是?看你发这么大火,比外面的烈日还要烤人啦。”
言鼎又骂道:“人渣不如。”
“说说看,我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人敢得罪你,也许我能帮你出口气。”
“用不着!”言鼎一句话就顶了回去,“说正事儿吧。吴昌明这个案子,你还有什么主意?”
王辉贫道:“连你都没了主意,我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可是干这行的专家,我是新手,你经验比我足,要是这会儿你自己独扛大梁,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还真没什么好主意,干我们这个的,找人可是最关键的一环,你说这个吴昌明消失了这么久,还带着一笔巨款,要换作是我,逃之夭夭是肯定的,说不定还逃到国外去了,一辈子都不会露面。”王辉的话让言鼎有些丧气,但他又接着说,“不过依我看也不可能,吴昌明的父母也都举家迁移了,他能带着一家人都移民到国外去?”
言鼎深有同感的说:“这话我倒赞同,不过光凭咱俩在这儿胡思乱想,恐怕也无济于事,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分开行动,你去围绕吴昌明以前的关系网继续调查,我去移民局等部门找找关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真出国了。”
“也好,这样效率高。”王辉道,“哎,刚才那胖子,需要我找人帮你修理修理他吗?”
“修理什么呀,少惹事,还嫌手上的活儿不够你忙的吗?”言鼎白了他一眼,“前面放我下来,我得去见个朋友。”
言鼎见的朋友其实就是曹磊,没想到曹磊一听见他的声音竟然比他还急,焦急地喊道:“老大,你在哪儿,我得马上见你。”
“怎么了?你也找我有事?好像是我找你的吧。”
“别问这么多,见面再说。”
言鼎不知道曹磊卖的什么药,曹磊一见到他,就焦急地说:“大哥,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回家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家里被盗了?”
曹磊叹息道:“敏姐回来了。”
言鼎一听这话差点没从座位上弹起来,稍稍稳住后才细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两天,也许是早就知道你的事了,一回来就非常不高兴,每天在办公室里都一言不发,找她说话也不搭理,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都担心她快疯了。”曹磊这话一点也不夸张,直到这一刻,童敏敏还在发呆。
言鼎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她怎么就回来了,不是在挂职吗?”
“我不是说了吗?肯定是谁跟她说了你辞职的事,所以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我说大哥,你是不是该跟我回去见见她,老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这是言鼎最头痛的事,他当时想辞职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童敏敏的感受,本想她知道的时候失去已经过去了很久,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而且赶了回来。
曹磊见他不吱声,又说:“敏姐这是担心你,你跟她说清楚不就得了?”
“我该怎么跟她说?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她不得杀了我。”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你这样藏着掖着可不是办法,走吧,跟我回去,或者你说个地方,我去给敏姐通报。”
言鼎想了想,说:“这件事你就别掺和了,晚上下班后,我自己去找她。”
“也好,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去找她。”曹磊说,“你打电话来,不是找我有事吗?”
“算了,明天再说吧。”言鼎的心情被破坏,此时此刻,只想赶紧跟童敏敏面对面沟通,可是回家的路却好像遥不可及,每往前一步,步伐就越来越沉重,还不住地问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打算就这样躲一辈子,永远都不再跟她见面?你到底还是男人吗?不就是辞职嘛,又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出格事。
仰望夜空,除了星星,只有无尽的漆黑。
言鼎站在分叉口,一边是回家的路,一边是去童敏敏家的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敲响她家的门时,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头,因为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静默无声。
言鼎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的激情,惊讶的叫了起来:“敏敏,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他抓住了她的手,却感觉冰凉,仿佛那股凉气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
童敏敏没言语,微微垂着眉头。
言鼎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如水一般的冰冷和潮湿。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敏敏,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走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童敏敏缓缓地抽回了手,又陷入沉默中。
言鼎双手捧住她的肩膀,正想说什么,她挣扎开去,说:“不要碰我。”
言鼎无奈的把手拿开,沉重地说:“这件事我不是有心要瞒你,只不过发生得太突然,我根本就没……”
童敏敏没听他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他慌忙跑到她面前拦住,焦急地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如果你还是不能原谅我,那我……我……”
其实他根本还没想好该如何去安慰她,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手足无措,一时间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你到底长大了吗?”童敏敏终于开口了,但一开口就差点没让言鼎噎死,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喃喃地说:“敏敏,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再说就是狡辩,反正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你想打想骂都行,只要你心里舒服。”
童敏敏不屑地笑了笑,冷冷地说:“我想好了,咱俩之间其实根本就不合适,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从今以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是局外人,是陌生人……”
言鼎一听这话就晕了,这不明摆着要跟他分手吗?他刚想说话,她又抢着说:“你什么都不用再说,我去省里挂职,两年时间会发生很多事,也许会遇见更加适合我的人,也很有可能就不再回来了,这次回来呢,就是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明天早上就又要走,多保重!”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言鼎憋了很久才想说出这句话,但此时的她,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车灯拉长的弧线将街头照得雪亮,五颜六色的灯火交织在一起,就像无声的诉说。
言鼎多次幻想过这次跟童敏敏见面时的情景,也想到分手,可是幻想跟现实真的不一样,尤其是感觉,他以为自己会很坦然的接受,却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刻时,他却懵了,站在夜色中,好像灵魂早已远去,只剩下一副薄薄的躯壳。
她会哭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分手这话说出口时,他们都已变成各自最初的模样。
童敏敏也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可是关上门后,泪水却不争气的狂奔而出,就像决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拾。她站着苦累了,又趴在床上继续哭,似乎要将一辈子的泪水全都流干。
终于,她不再大声的哭,只剩下轻声的抽泣,混沌的脑子也渐渐恢复了思维,她开始反问自己,提出分手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你还爱着他吗?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要如此眷恋不舍,为什么还要嚎啕大哭?
她开始想象他的感受,一个大男人在听到爱人提出分手的消息时,是否也会跟自己一样哭得天昏地暗?言鼎是把泪水全都吞进了肚里,只是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被风一吹,竟然感觉被泪水流过的脸颊有些微冷。
两个原本还相爱的人,只是因为一时的负气,或者不肯拉下脸去重新寻回,所以他们错过了,都从彼此的生命中永远消失,永远也找不回来。
这一夜,言鼎孤独的躺在床上,多次想拿起床头的电话,但最后都忍住了。他辗转反侧,过了很久都没能合眼,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忙跑出去开门,门外却空空如也,除了风吹过的声音,仍然只是如水的夜色。
童敏敏踏上远去的火车,看着车窗外送别的人群,想起上一次的离别,那个男人也站在站台上冲自己缓缓挥手、微笑的情景,鼻尖又涌出酸酸的味道。
言鼎也来过了,只不过没有走进车站的大门,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悄然离去,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所有偏离轨道的一切事情都还得尽快回到正常轨道上来,所以他选择了尽快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你这就叫做转移注意力,不错,换了工作,也干脆换个女朋友算了,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全新的开始,这才叫人生。”王辉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满脸怯意,两只贼眼满人群中扫来扫去,言鼎却闷闷不乐,梦呓一般的感慨道:“谁说借酒可以消愁,我看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谁让你跑这儿来借酒消愁来了,不是说好了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今儿个不为喝酒,只为看美女,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当晚就可以搞定一个。”王辉嘻皮笑脸的样子完全跟个小流氓无疑,两只眼睛泛着光,色迷迷的。
言鼎喝了不少,脑袋里昏沉沉的,好像装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