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阴沉,微风清凉潮润,不时的,有几颗雨点滴落,打在疾驰而去的马车上。
此刻通体乌黑的马车,已行至边境。卫安足有千年没来过此地,那时候……这里还叫做西域……
卫安只觉得,此处美景更胜当年,少年之时,自己也曾多次游历此处,创下无数画作……其实,这里本就是一副绵延千里的画作。
过了片刻,卫依依的声音,先是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爹……不去看看姑丈吗?”
听到卫依依所问,卫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此刻卫安的目光,则是停留在,远处的一株白蜡树下,半晌过后,卫安才淡淡说道:“不必了……见过了。”
那年,白易轻娶了卫宁,满咸阳城的人,还有各地的官员大臣,更有隐于世间的异术者,都来争相道贺……
门前的那几盏红灯笼,还是卫安带着卫康亲自挂上的……姐姐卫宁笑靥如花,卫安心里替姐姐高兴,卫康则是有些舍不得卫宁,所以神情有些失落……
自他二人成亲之后,才过了几年好光景……怨平门就开了……再过几年,怨平门中,又闯出幽都大军……
在那之后,卫宁亲率蟒獠旗,赶赴上古昆仑,她的丈夫白易轻,与之同行……随后两界大战开始,众旗接连赶去怨平门助战……首战告捷,以为幽都不会再次来犯,所以随后的几年,过得也算太平……
战事平息的几年间,卫宁与白易轻一直驻守在上古昆仑,期间二人诞下一女,名为,白晴儿。
晴儿还不满周岁,幽都大军却再举袭来……铺天盖地。
此战,白易轻被散去异术,危难时,卫宁舍身相抗……失去异术的白易轻,亲眼看着妻儿,死在自己面前。随后多年,白易轻一心寻死。
后来,还是卫康一脚踢开白易轻房门,扯着白易轻的衣领,好一番连打带骂,这才断了白易轻寻死的念头,之后,白易轻整日将自己囚在房中,谁也不见。
…………
马车内,卫安将手伸向车窗之外,任由雨滴打落在手掌之中,脸上,则是灿然的笑容,只是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远处那株白蜡树……和那白蜡树下的,白衣男子。
只见那白衣男子,面色苍白,此刻正扶着身旁老树,脸上也是灿然一笑,随后朝着马车方向,深深施礼,久久再未抬起。
卫安心知,白易轻自认对卫家有愧,所以一直不敢相见……但卫安其实从没怪罪过白易轻,卫安知道,那是姐姐卫宁自己的选择,所以卫安也是挂着笑容,朝着白易轻的方向点了点头。
一旁卫十三,则是好奇地将脑袋挤在卫安旁边,透过车窗,顺着父亲卫安的目光,看向了远处那位白衣男子,好奇问道:“爹,那是姑丈吗?”
卫安则是低头一笑,想到家里的13个孩子中,也就只有卫十三,从来没见过白易轻。
想到此处,卫安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卫宁留下的遗物,正是那块嗜蟒玉牌,这玉牌,还是白易轻亲手给卫宁雕的,卫宁也一直随身携带。
卫安将手中玉牌,递给了身旁的卫十三,淡淡说道:“是你姑丈,从你出生起,就没见过他,去见见吧……把这个交给他,这原本就是他的。”
卫十三面漏喜色,连忙接过父亲递给自己的玉牌,随后一道银光闪过,卫十三消失在马车内,又凭空出现在白易轻身旁。
卫十三走后,卫依依和卫散扬这对姐弟,也将脑袋挤了过来,因为马车没有停下,所以看着白易轻逐渐远去的身影,卫散扬有些着急了,连忙问道:“爹?咱们不下去看看吗?我也挺想姑丈的……”
卫安放下了遮窗黑帘,坐回原处,淡淡说道:“又没什么可说的,徒增伤心……不见得好。”
说完,也没理会一旁有些失望的卫散扬和卫依依,径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另一边,卫十三瞬身至白易轻身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会自己的姑丈,心中也是颇为疑惑。
都说自己的姑姑卫宁,虽然是位女子,但却不失为豪杰,可自己眼前的这位姑丈,看起来倒是挺文弱的……
明明是晚辈来见长辈,可此刻竟是白易轻,先给卫十三施了礼,卫十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见姑丈,招呼都没打,就这般盯着人家,肯定是比较冒犯的。
想到此处,卫十三连忙还施一礼,俏声说了句:“侄女卫十三,见过姑丈。”
白易轻看着面前的卫十三,神色中难免多了几分慈爱,扶起了卫十三,柔声说道:“原来是十三,原本你出生那日,我该去看看你的……都长这么大了。”
卫十三则是大度说道:“此刻见了,也不算晚……”
说完此句,卫十三仔细想了想,还是继续问出了心中疑惑:“……姑丈……传闻说,您的武学造诣极深,单论武技,更胜掌旗……在咸阳城内,应当排在第一……”
卫十三看着眼前姑丈,想着是不是认错了人?掌旗,也就是太师傅门下,共有弟子四人,二徒弟卫宁,三徒弟赵月秋,四徒弟就是父亲卫安,这大弟子,正该是武技登峰造极的白易轻……可眼前之人,越看越文弱。
见到卫十三眼中的猜疑,白易轻则是讪讪一笑,谦逊说道:“哪有什么武学造诣……都是坊间玩笑的话,连我仅有的那点武技,也早都荒废多年了……只是我见你先才,使用的可是‘破光’?你拜在月秋师妹门下了?”
卫十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见姑丈不想继续先才的话题,一心想聊些别的,所以也就没再纠缠,而是连忙答道:“正是月秋姑姑传授的异术,所以我也拜在姑姑门下,连同姑姑的武技,一并学了。”
听完此话,白易轻则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月秋师妹的功法,刚柔并济,配合她的异术‘破光’,最适合与人贴身缠斗,只是……若想以一敌多,就难应付了……武技这方面,你可以再去趟山公旗,去找旗司黄世谦,你父亲,与黄老前辈交好,想必黄老前辈,也愿意多指点你一些。”
听到这里,卫十三仍旧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才想多问几句,可回头却见马车已经走远了,便连忙将手中握着的玉牌递向白易轻,这才说起正事:“姑丈,我爹他让我把这个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