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是她这么多久以来,睡的最沉的一次。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半睡半醒之间,额间细汗密布,就连被她埋葬了的眼泪,竟也无法控制得再度来袭。
原来,终究是无法让自己走出那一段过去。
可是这一场久违的长眠,她竟然睡的如此的深沉,那些梦中的画面,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来着她将那些被大乱的过往,重新拾起。
开始的地方,是两个青春俏皮的小女孩路过麦田,在满眼的绿色里,追逐嬉闹;然后会有一个慢步朝她们走来的女人,带着自然散发的温暖,一手牵着一个,走过小溪,走过青山。天的对岸,是一片片被风拉扯到几乎透明的稀薄云朵,绵延柔和。
依然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那个凉凉的晚风,那一声声青蛙呱呱叫声,似乎也在唱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乐曲。
只是,为何快乐如此短暂,镜头的一个回转,就是白色的病房内,躺着一个再也不会呼吸的女人,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接着又是人满为患的大街上,几乎不给你一个喘息的机会,那一滩刺目的鲜红,将她又一次淹没。
“如果我也想和路虎在一起,一起书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您会不会支持我们呢?”徐花若的声音,仿佛来自极远处,又似乎是自心底发出,空渺,却带着期待。
对面的贵妇,震惊地看着女子,如若不是一些意外,这样的女孩,应该得到幸福的。只是,她终究不合适。
“不会。”两个轻描淡写的字,还是说了出来,或许妇人自己也觉的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世间一切,为自己追求的不多,偏偏又有太多的无法实现。
“路夫人也曾年轻过,也曾感知那份爱一旦犹如潮水般来临,让渴望太久的人,尝过一丝雨露后,就再也难以放手了……”徐花若直视着妇人,眼底不是乞求,亦不是任命,而是一种莫名地坚定,“夫人也是性情中人,所谓母子连心,对路虎的爱,可能比任何人都深,为何这一次不可以再爱他一回呢?”
“我就是爱他,才要阻止,否则他爸爸知道了,一定会更加无法收场的!”路夫人言辞已趋向激烈,她不明白,明明那晚对她说着“不可能”的女子,为何今日又成了另外一种态度?难道?
“可我发现我也爱他看,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路虎也是,夫人怎么就不想想呢,一定也要扮演一位现实中的‘恶人’吗?”徐花若双目绯红,其中的挣扎与不甘,全被充斥。
梦境还在继续,一切都是虚幻,一切又都是现实,虚虚实实,让睡中的徐花若,不断低吟哭泣,手指掐紧了被褥,眼睑下,是一条条醒目的痕迹,浅浅,却不可忽视。
“怎么会这样,花姐双目是才能醒来?”苏小小看着床上的人儿,再也控制不住地跺了跺脚,看着慕晨枫问道。
“心结太深,只有看她自己了。”一夜未合眼的慕晨枫,声音里是深深的疲惫,下班开车回住处,自车窗外看见徐花若,一个人如失了灵魂般游走在街上。没想成,等他过去时,她竟然就那样看着他,又似乎没有在看他,眼前似乎已经没有了焦距,身体缓缓往地面倒去。
知道徐花若平生最讨厌的地方之一,就是医院了。无法,就只有带她回到了徐花若住的小区。简单一个检查,作为医生的他,竟然也会深感无力,心结,心结,谁可以为另一个人排遣心结?
苏小小接到慕晨枫的电话,想也没想,直接打车过来。进屋看见木晨枫直立在窗前,看着外面满世界黑暗与繁华的交织,一遍遍抽着烟,烟雾自他指间升起,一圈一圈,直至消失,然后新的烟雾又随着腾起。
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孤单,落寞。苏小小的心,猛然一个窒息。
“抽烟不好的,还是少些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从瑞士那逃一般的一别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因为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晨枫缓缓转身,食指熟练地将烟的火丝掐灭,一个抛物线,准确地扔进了距离他不远处桌边的垃圾桶内。
“花姐呢?她怎么会昏倒在路边?”苏小小撇开慕晨枫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那里面有她无法忽视,却又无法对视的灼热,所以只有选择不看,转移话题,况且她本来就担心着徐花若。
“应该是心思过重,加上多日的劳累,睡眠又跟不上,所以才会这样的吧。”慕晨枫见苏小小如此,心中忍不住一声叹息,还是要这样么?
坐在床边,手忍不住抚摸上徐花若削瘦的脸颊,苏小小忽然感觉,她有时真的忽视了很多人,她无法想象,她眼中一直是骄傲坚强,做事雷厉风行,独领风骚的徐花若,也会以这样的蜷缩的姿势躺在,是不是就连在梦中,也没有安全感,也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会煎熬?
“让她好好休息吧。”站在门口的慕晨枫,对着苏小小幽深说着。
“你最近……”
“你最近……”
几乎同时,相对坐着的两人出声,说着相同的三个字。
苏小小尴尬地低头浅笑,以掩此刻莫名的让人心颤的气氛,从来没有想过,回国再见到慕晨枫,会是在这样一种状况下。
“你先说吧。”慕晨枫胳膊肘搁在膝间,斜侧着身体,没有在注视着苏小小。
徐花若一直生活格调,爱好不同一般女子,冰箱内亦是美酒无数,慕晨枫随手拿了一瓶深红色砖制茶壶样式的一瓶,置于玻璃桌的上面。此时定睛一看,心中暗自无奈,二十年陈年花雕,他知道徐花若独特,只是,也还没有想到会这么独特,也喜欢这样的酒吗?
“对不起……”似是已经很久很久,苏小小感觉自己的手指一直在纠结着,心也一样。几乎和很多人一样,不知道要说什么时,出口,就只有这三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