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娅赶到能天使所在的地点，看到眼前苍白的尸体，阿米娅身子一软，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差点跌倒在地上。
“米莎，为什么是你？”
死者坐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在大腿上，面容安详，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已经放下了所有仇恨，所以离去时显得格外平静。
死者穿着的，是汪李画小时候穿过的白裙子，昨天汪李画让米莎换下了流浪时穿着的衣服，把这条白裙子送给了她。
“博士，是你害了她吗？”
对于教导自己的博士，阿米娅一直保持着尊重和信任。可是眼前冰冷的死者，却让阿米娅不得不对这份信任提出疑问，你真的什么时候都是对的吗？博士。
昨天夜里，碎骨三人组从别墅离开，回到了贫民区的藏身处。
这里还没有被龙门的黑道势力发现，暂时还算是安全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要准备开始转移了。
一名十分关心碎骨的整合运动成员说：
“碎骨，赶快坐着休息一下，你伤得这么重，找米莎小姐的任务，按说交给我们就好，你怎么非要亲自去？”
碎骨虚弱的回答：
“那边很危险，还是我亲自去好。”
整合运动成员说：
“碎骨你对于米莎小姐的关心我们能理解，但是以后如果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只要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就一定让我们帮帮你。”
这名整合运动带着几分坚决说。
无论是切尔诺伯格还是龙门，他们和碎骨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战友有了需要他们怎么可能不帮？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碎骨还是小声的说了声谢谢，也许这只是因为他太过于虚弱。
那名整合运动继续说：
“龙门和切尔诺伯格确实不太一样，他们反应过来的速度非常快，继续呆在龙门，我们只会被一点一点的消灭，不如现在撤离，保存一些力量。”
“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下一个计划中尽更多的力。”
“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碎骨，我们的小队里面没有医生，等到离开之后，我们就立刻治疗你，我们离那个时候不远了。”
零散的整合运动成员不断的收拾着物品，准备撤出龙门。W在一旁看着，基本一动不动，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好像只是在等着什么。
“姐姐。”碎骨轻轻地叫着米莎。
“怎么了？米亚。”米莎轻轻地回应。
看着眼前虚弱的弟弟，米莎心里非常难过。
“姐姐，你过来抱着我，我有点冷。”
碎骨提出要求。
米莎听了，走过去，轻轻地把碎骨抱在怀里，碎骨的头枕在米莎的胸口。
碎骨：
“姐姐，我隐隐约约还记得小时候你也这样抱过我。”
“明明不大我几岁，但是却会翻开书本学自己不喜欢的文字，为了给我讲故事。”
米莎：
“那不是弟弟你想听吗。”
“你每次不等我故事讲完就睡着了。那时候我才息了灯，躺到床上睡觉。”
碎骨：
“自从我得了病，被那些人带走。我就没吃饱过饭，天气总是很冷。”
“那些人经常打我，很疼，身体里的结晶一直在长，也很疼。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所以我逃跑了，一直流浪在切尔诺伯格最阴暗的地带。躲避着其他比我更强壮的感染者，躲避着一些仇视，杀死感染者的人，饿了就和野狗抢吃的。”
“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比不过那些狗，那些狗还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大街小巷。我却被一直限制在那外面，所以我一直没再见到姐姐。”
米莎：
“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不用担心米亚，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碎骨：
“实际上，自从决定开始复仇之后，我就已经放弃了米亚这个名字，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碎骨。”
“因为我想敲碎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的骨头，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痛苦。”
“那个时候，我手臂的骨头被打断了，一名医生帮助了我，要不然我恐怕那个时候就活不下去了。”
米莎眼里忍不住流出泪水，她这时才知道，在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在城市的灯火中生活时，她的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米莎：
“抱歉了，米亚，姐姐…姐姐那个时候不在你身边，你吃了那么多苦…”
米莎渐渐的哭出声来。
碎骨听到米莎的哭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姐姐，你怎么哭了？我都已经很久没哭了呢。”
“果然啊，长大之后，女孩子都需要男孩子保护的，现在我长大了，轮到我保护姐姐了，姐姐，你不用哭…咳咳！”
碎骨知道，那个男人说的没错，自己受的是必死无疑的伤。就算他为了见到姐姐强挺到了现在，恐怕他剩下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姐姐，我好想再听你讲一个故事，你不给我讲故事的话，我睡不好觉。”
“你就讲讲你来到龙门发生的事吧，我想知道你和那个别墅里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于是，米莎一点一点的把故事讲出来，讲到了龙门的孩子们，讲到了阮豆豆，阿米娅，吾刀…讲到了很多很多。
碎骨听完有些开心的说：
“这不是…还不错嘛，姐姐。”
“这样的话，即使我离开了，姐姐，你也不会孤独。孤独这两个字真的很不好写，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写，但我对这两个字是非常熟悉，心里总是念叨这两个字。”
“等我睡着以后，姐姐，你就回那个别墅吧，我想，那边的人在等着你。”
米莎：
“不，米亚，姐姐要一直陪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
碎骨：
“哇，我好开心哇，姐姐会一直陪着我，嘿嘿嘿。”
“这比杀死那些欺负我的人的时候…还要痛快很多。”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让他们恐惧，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一直把我们踩在脚下的人，实际上那么脆弱，简直一捏就碎。哈哈…”
米莎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怀里的不只是米亚，更是作恶无数的整合运动的高层。
米莎带着哭腔说：
“米亚，告诉姐姐，你…你一直都还是那个善良的，会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小孩子，没错吧？”
碎骨：
“我在一间房子里面点起了火，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些欺负的人全部去死了。”
米莎：
“你其实…你其实没有伤害那么多人，对吧？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你一直很善良，你怎么会…”
碎骨：
“想什么呢，姐姐，我可是碎骨啊，我要给那些伤害感染者的人全都带来痛苦。”
米莎哭喊着：
“告诉我！告诉我！你没有犯错，你是迷了路，回不到家，一个人在外面过了很久很久，你还是我可爱的弟弟，你没有做任何坏事，我们还能生活在一起…”
“你告诉我啊！”
米亚：
“姐姐。”
“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你要一直做一个好孩子，幸福的生活下去。其实我也好想…”
米莎不断哭喊：
“求求你告诉我…”
米亚：“…”
沉默，不只是无言以对，也是生命的逝去。
一个无辜却堕入了仇恨的深渊的灵魂，在这样一个夜晚，回到了浩瀚无垠的星空。只留下一个还爱他的人，不断的哭喊着。
W：“…”
“他死了。”
不知道是哭干了眼泪还是叫哑了喉咙，米莎渐渐的不出声了。
然后米莎突然站了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W：“！！！”
“你干嘛！弟弟死了，然后你就疯了？这里还有很多人好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米莎身上的裙子，是汪李画小时候穿的。现在米莎要把这身裙子穿在碎骨身上。然后再换上碎骨的衣服。
尽管只穿着内衣，站在黑夜的寒风中，米莎却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那边的整合运动忙着撤退，也没有人往这边看。
“我的弟弟，他只是没有机会，他只是没有机会去选择一个更好的生活。”
W觉得这些理所当然。
“这我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卡兹戴尔，还是切尔诺伯格，甚至是龙门，都有很多人并没有机会去选择一个更好的生活。”
“这其实就相当于一个人非常倒霉，总有一些人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何必为了这些纠结？”
米莎平静的看着W：
“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即使是看着弟弟在我眼前失去气息，我也只能干坐着哭。”
“像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无所谓。”
W略微思考，明白了米莎想要做的事。
“等等，难道…你要成为碎骨，代替你的弟弟活下去？”
“这也太荒唐了吧？那你准备让“米莎”这个名字怎么办？”
米莎已经把裙子套到了米娅身上，然后把米亚放在一张凳子上，再把他的双手摆在大腿上，这样就像是刚睡着了一样。
“米莎就在这里陷入长眠吧，从今以后我就是米亚。”
W有些惊奇，即便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她，也没见过类似这个小姑娘这样的操作。
“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作为水果代替你弟弟在整合运动里的位置嘛，也不错，这一支队伍也不会因为失去了首领就人心涣散了。”
米莎却否定了W。
“我不会加入整合运动，我要回去，回到博士他们身边。”
W听了这话，脸色一沉：
“你以为…这是你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