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一眼看得出这是一个女生的房间,女生们。
病人正坐在床上,有些羞涩,这不是十万火急的手术台,也没有强烈的病痛来令自己分神,所以,此刻面对眼前的哑巴,一个并不算熟悉的成年男性,她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如果并不清楚哑巴的个人情况,你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话少的人,孩子们知道哑巴的情况,所以对他此时的沉默并不意外,仅仅还是有些违和感。
哑巴拆去女孩身上原本的绷带,在其他孩子的眼皮子底下,将整个流程清楚地展示了一遍,没有问她们是否学会就离开了,他不清楚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和这些孩子们交流,孩子们不会懂得他手势中的意思,至少现在是这样。
出门,到院子里,院长已经等了一会了。
见到哑巴,院长为这次的手术再次感谢,然后问道:“医生,她的身体在你看来如何?”
哑巴用手语详细道
“我没法评价,但是绝对不算好,这次,她的身体问题,归根还在源石。”
院长呆住了,源石?
源石的结晶在她身体里生长,与原来的组织有了冲突,才有了她的病情。由此也可见,矿石病对于一个人的危害有多大,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与源石共存的人,生物的脏器也不会比石头更坚硬,源石结晶的生长其实也是一个生命被渐渐剥夺的过程,直到某一刻给宿主的身体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这种石与人的抗争才会结束。
“感染者的体内也会有结晶的生成,这些结晶如果在脏器附近,造成的损伤必然巨大甚至致命,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请原谅我的话。
照这样下去,这里的孩子们能不能活下去,只是一个概率问题,与他们的品质并无关系。
这种概率会随着病程逐渐增大,直到他们失去生命,毕竟,没有可以治愈矿石病的方法。”
院长抬头看着天空,有些迷茫了。片刻后,好像自我催眠一样呢喃着:
“也好,也好。
我该教他们远行了,早些分离,悲伤就少了。
医生,我想让孩子们出发,为自己找一条出路,我觉得这是可行的,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找不到奇迹了,这些孩子还有潜力,能让他们的生命继续下去的,只有他们自己。”
哑巴不知道这件事的对错,但是,他也在隐隐期待着不一样的未来。
“医生,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上司,就是和你一起来的,在那里坐诊很久的女士。”院长忽然问他。
“原本我就打算问这个问题,但是话题被差开了。”
哑巴想想,把自己第一次和老太太大量交流,也就是见到老太太为感染者治疗的那一天的事比划了出来。院长听完,就好像找到了灵感一样,说道:
“我想我对于那位医生的了解又更进一分了。
我被孩子们称为院长,那是因为孩子们把这个院子当作了学校,于是就把我称作了院长,但是,私下里,我喜欢把自己当作一个诗人,你刚刚跟我说的,医生她说的奇怪的话,我觉得可以这样来理解。
曾经,医生进入了一家医院,因为理念的不和,与其他医生起了很大的争执,医生虽然有高超的医术,但是,这并不能带给她有用的帮助,于是,医生被赶出了医院,在这里开了家诊所。
应该就是这样了,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猜测,哑巴觉得真有几分可信,十分符合老太太的性格。
那晚,哑巴留宿在这个院子,和院子里的男孩们住在一块,孩子们如同把他当作新朋友,同他说话,他总以微笑回应。
时光冉冉,渐渐的,这个院子也成为了哑巴经常来的地方,那名女孩渐渐的康复了,这个院子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老太太偶尔也会来到这个院子,看着这些孩子们不断地成长,不过,她有时也会苦恼,这些孩子们太热情了,竟然一点也不怕自己,但是在,这些孩子在自己面前不会再逞强了,这样实在可爱多了。
“我觉得,他们也可以成为一个医生,我来教他们。”
老太太对院长说,她没想到,院长摇摇头,否定了她的建议。
“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这些孩子们应该清楚,但是他们不愿意把这件事太挂在心上,不过,时候已经快要到了。
我教了他们生活的本领,我要他们去流浪。”
老太太无法相信,这竟然是院长说出来的话。
“你疯了!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这个世界很残酷的,他们现在还不到面对那些的时候!”
院长点头:“是啊,这个世界太残酷!
可是,我们已经苍老,而他们还在生长,未来的出路,要由他们自己去寻找了,对于他们来说,时间紧迫,你、我,能做到的有限。
我不想让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因为矿石病死去,你明白吧?”
像生闷气一样,老太太又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们渐渐变得沉默,有些时候,见到了院长,老太太,哑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学了些手语,现在,哑巴的手势能看懂个大概。
某一个日子里,院长,老太太,哑巴都在,这是离别的日子。
“费奥多·欧文斯,你是最这里年纪最大的,你是他们的大哥,你要带好他们,我们在家里等着你们好好长大后回来!”
院长对孩子们说。
这是一个秋天的早晨,这是和这些孩子们相遇后不到一年,老太太想了太多太多,最后,只剩下:
“一路平安。”
这四字,是最重要的期待。
总觉得有些遗憾,他们现在已经看得懂自己的手语了,但是,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分离的时候,哑巴像是一个普通人那样挥挥手,只是再见,孩子们,这些渐渐长大的人们也是再见,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寻找他们的希望。
再后来,自己和老太太,院长一直在尽力地帮助感染者,直到黑潮的消息到来,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大多普通人在此时过的还不如感染者,被抛弃的人们过上了和感染着一样的日子,担惊受怕,忍冻挨饿,甚至感染,他们开始逃亡。
几乎所有人都留在了这片森林里,就好像是命运一样,哑巴在狼背上,好像受到了启示,左臂抓紧狼毛,使劲一揪。大灰吃痛,嚎叫一声,猛地摆起身子,哑巴与阿黛尔被甩下来,突然的变故让送葬人立刻警惕,红云听到狼嚎,从前方奔回。
密林中,三个强健的身影走出,他们衣着简单,身上挂着兽齿等作为装饰,一人手中持弓,剩下两人手中拿着弯刀。
面对红云一行,持弯刀两人紧盯着大灰,肢体蓄力,好像猎豹般爆发力十足的身体冲出,速度惊人!冲着这些人,大灰也呲牙咧嘴,眼看两人冲来,却不用嘴巴也不用爪子,而是立刻转身,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卷,正好卷住其中一人!另一人却躲过了尾巴的袭击,手中弯刀反齿,人已经到了大灰腹下。
远处,持弓那人手中弓如满月,正要再放一箭时,一只弩箭从大灰后方袭来,他撒手躲闪,与这只弩箭以分毫之差错开,弩箭深深钉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
大灰身下,那名战士心中一冷,原来,一边,送葬人已经用铳口对准了他,他急忙用手掌搓地,人好似平移般划开。
送葬人并未打算开火,但是,手中的武器作为威慑,也够了,刚刚那人再有动作,恐怕就是手中弯刀似螳螂般弹出,将大灰开膛破肚吧。
那从狼腹下滑出,来到了哑巴与阿黛尔这一边,却并未伤害两人,反而是抓起了两人向一边跑去,另一边,大灰痛苦的嚎叫出来,尾巴无力的松开,里面那人用手中弯刀划开狼皮,割下好大一块皮肉,也向远方逃离。
哑巴觉得有些颠簸,但是,仪式却渐渐模糊了,右臂的伤口摔裂了,鲜血渗出,他再次昏迷过去。
三位突如其来的战士中,持弓那人见伙伴们已经得手,手中长弓连射,不如之前弓成满月般强大的杀伤力,却足以让红云与送葬人难以前进,两名同伴从他身边跑过,他也迅速地离开,回了森林。
面对三人逃脱的方向,红云怒不可遏,与一旁尾巴受损的大灰表情相近,比起城市中生活的生物,这样的表情才是森林中顶级掠者的神情,猎人,本身就是森林中食物链顶端的生命。
“不追吗?”送葬人问。
红云回答:“他们可不只有三个人……我还以为他们会被昨天的事情吓跑,现在看来我错了!
仅凭我们是没办法把他们带回来的……我们需要帮手,先回收容站,联系罗德岛吧。”
也许,两个逃生者,仅凭数量上来看是不足以兴师动众的,但是,那些曾经将红云与阿黛尔追逐的人出现,如今,这片森林里的未知情况又多了一些,为了以后的救援行动值得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