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杀过不少人,在全界,那些早就上了日部名单的人。他们无一不是手里捏着多条无辜人命的滥用术者,杀掉他们的第二天,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样子。其实,桥婆如果在那份名单上,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映坐在囚车上,手一下一下地拉着车门,低头自言自语道。
我坐到她的旁边,说道:“怎么,现在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映说道:“就怪怪的吧,动手还是会动手,但是,却也想听听他们在死前都说些什么,会是怎样走到那一步的。可能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过把自己变好。只是终究事与愿违。”
我取笑道:“你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么?怎么又变得畏首畏尾的?”
映气道:“我愿意!”
我搓了搓手,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你问我也没用,我倒是相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变坏,但既然已经变坏,再追根溯源又有什么用呢?让自己更安心么?一个人所经受的痛苦始终不是自己堕落的理由,当然,谁都可以选择这么一条路,也无所谓对错,可却不值得同情。其实,一个人变得更好未必比变得更坏遭受的痛苦少些,就拿我来说,我不见得算是多么好,但是如果按照我和我的妹妹,两个人无依无靠,被遗弃或是怎样地留在世上挣扎,总该算是遭受痛苦了吧。我们的选择,依旧是更加努力地去生活。”
“就像在黑夜,你可以选择闭上眼睛,或者睁开去探索它。”我说道。
“你的歪理邪说不能让我的古怪的负罪感有一丝一毫的减弱。”映说道。
我摊手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其实你的负罪感没那么重要。只有在乎的人才会想办法化解。就桥婆这件事而言,被她伤害的人感受才最重要吧。对于那些被伤害的人,惩治桥婆是没有负罪感的。”
映急道:“什么在乎的人啊?”
我平静道:“你怎么总是关心不到重点?”
映扭头不理我,囚徒却在屋内喊道:“你们过来这边看一下。”
我和映对桥婆的组织也是十分感兴趣,这次的好奇代价是不小的生命危险,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们走进屋子,发现这是一间寺庙的厢房,屋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简陋的床褥,便数桌案上的神像最醒目。
这是一个像恶鬼又像将军的神像,有七只手臂,每只手臂都拿着一把武器,同时脚下踩着一群恶狗,身上的涂彩是红黑相间的,这只神像顶着一只没有五官的头,看不出表情是喜是悲。
“这个塑像看上去不像哪吒。”映说道。
我和囚徒点了点头,觉得这是废话。
“你们认得倒是说一说?”映看出来我们的不以为然,说道。
“可能是某个邪神。”我说道。
“或者某个教派的信仰。”囚徒说道。
映看不出头绪,便转移到观察起房屋内的其他陈设,看了一圈,说道:“好奇怪啊,你们说,这屋子不大,怎么能出来那么多黑衣人?”
囚徒说道:“我猜测有密道,但是找了一圈没有发现。”
我说道:“盖着的,能挪动的都试了么?”
囚徒说道:“我连这尊塑像都动了,没变化。”
我看着屋内的摆放,问道:“你进来的时候,屋内就是这么摆的么?”
囚徒说道:“是的。”
我点了点头,问道:“假如说你们要在一个破旧的屋子内藏一间密道,但是又不能有过于明显的机关,那么你们会怎么做?”
映说道:“怎么做?”
囚徒想到:“利用空间的摆布。”
我说道:“不错,既然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案桌,案桌上只有一尊塑像,那么就一定有依靠摆布而打开密道的办法。”
囚徒说道:“你知道就快说吧。”
我想了想问道:“这只塑像是一只放在桌子上的么?”
囚徒反问道:“笑话,不然还放在床上?”
我笑看着囚徒,囚徒一愣道:“对啊,床上!”
映不明所以,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囚徒将塑像拿起来,掀开床上的被褥,果然发现了床上有一角有一处不起眼的半圆坑,不注意,会简单地以为是木板本身的形状。
囚徒将塑像放在半圆坑内,恰好压住。
果然,这只塑像的重量,正好将这只半圆坑压下一段,随着塑像的归为,床板以中间为分界线,里册那一块升了起来,露出下面黑暗的空间。
囚徒惊喜道:“还真的有,你厉害了!”
映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我说道:“我拿着这只塑像,就感觉不对,它看上去是泥塑,却比铁的还沉,这么古怪的材质,要么是里面装了东西,要么,是为了达到某个重量而混合了材质。”
“因为实在看不出塑像的缺口,觉得不像装了东西,所以就猜第二种了。”
囚徒一脸欣赏的目光看着我。
映则兴奋道:“快,我们下去看看。”
我犹豫着,而囚徒则说道:“都下去不行,下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有危险,我们都会折在里面。”
我说道:“那派一个人下去?”
囚徒说道:“还是我下去吧,你们都没有冒险的理由。不过,如果我遇到什么情况,我会尽力回到这个洞口,你们拉我一把就好。”
我皱眉道:“这有些危险吧,不如人多一点再下去也好。”
囚徒说道:“这个险值得一冒,如果下面的密道连接到外面,那么很可能会放跑一些重要的人物。”
“好吧,我们守在外面。”我说道。
囚徒下去后,我和映在外面等待着,期间映无聊便到院子里走了走,我对她说,不妨找一找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她应该走不远,现在还没天亮,山里是很危险的。
映点头应允,我怕映自己走丢了,便又叮嘱她别走得太远。
过了好久,我听到脚步声,小心地向密道内看去,囚徒正努力地爬上来,但是他左手无力垂下,只有右手有力气,密道又深,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法上来。
我向他伸出一只手,囚徒抓着我的胳膊上来后,大口地呼吸了几下,说道了句谢了。
“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我问道。
囚徒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们今晚也算是患难与共。我叫你一声兄弟可以吧。”
我点点头,心中有了猜测。
囚徒说道:“我跟着疫民们过来,就是为了追查一些事情,现在有了些眉目。密道里是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的,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你说,所以......”
我接道:“我明白的,你不用和我说,我和同伴只是一时的好奇,对你正在追查的事情毫不感兴趣。明天我们会继续上路,今天的事,也会很快忘记。”
囚徒感激道:“兄弟你能这么相信我,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提了提囚徒的左臂,果然他的左臂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八成是废掉了。
我说道:“从你能舍命相救那个小女孩,我便知道,你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心里装着某种责任和底线,如果你不想辜负我的信任,就将这件事追查到底吧。早一点查清楚,也就少一些含冤而死的人。”
囚徒点了点头,道:“我不会放弃的。你的同伴那边?”
我说道:“我会处理好的。”
我试探性地说道:“你叫我兄弟,我便叫你一声大哥。大哥不知道对自己的伤清不清楚,我有一些粗浅的知识,可以帮大哥好好清理一下伤口。不过,大哥的手臂,怕是.....”
“保不住了对么?”囚徒淡然道。
囚徒的镇定让我惊讶。
囚徒看我呆滞,大笑道:“不过一条手臂罢了,没了左手,我班良还是班良。”
我说道:“班良?”
囚徒伸手道:“瞧我的记性,没有做介绍,我叫班良,净衣·班良。兄弟,你呢?”
我说道:“阿七,一个普通的小商贩。”
我和班良握着手,默默记下了“净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