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红中凑上来,“是啊是啊,在路上我老远和格格打招呼,好几回她都就是象征性点点头就撒丫子了,我当时就琢磨,我没认错人吧?”
苏迟正好进来,听到他这句话,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
我笑,“没有的事儿,最近天天躺在床上看书,估计是视力下降了,改明儿个我拎个望远镜随身带着,这样保证你在八百里以外还没看到我我就发现目标了,到时候你要敢不跟我打招呼我废了你。”
苏迟趴在我肩膀上,“要不要我再给你弄个显微镜?干脆你也顺便查查他脸上有多少汗毛多少胡子。”
“成啊,条件允许的话就给我整个X光机,奶奶的,没事儿我就帮乐小千给他数数肋骨。”
鸽子哈哈大笑,“你以为红中是亚当乐小千是夏娃?”
老黑和毛羽推门进来,刚好听了个尾巴,“什么亚当夏娃?你们研究圣经呢?”
红中没好气,“不之前格格讲过那个笑话吗,上帝用亚当肋骨变出夏娃以后,每次亚当出门时间长了回来,夏娃就赶紧查亚当是不是又少了肋骨,怕他出去偷情。”
毛羽赶紧去探老黑的腰,“让我看看,是不是你也少了肋骨?”
苏迟在我耳边吹气,“你要不要查查?看看我少了肋骨没?”
我推开他,“有什么可查,谁知道你是不是特别制造,肋骨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鸽子状似无意闲闲来了一句,“最近蕾蕾都不怎么和咱们玩了,老苏,她最近忙什么呢?”
苏迟有点尴尬,“我哪知道啊?”
我看他一眼,这孩子,学会撒谎了。
我知道蕾蕾经常找苏迟,无意中也撞到过几次他们一起单独吃饭,每次撞到了苏迟都会主动和我招呼,眼神纯净的无辜,我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也就没想太多。
私下里鸽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曾跟我提过,我和苏迟闹别扭那一个月,蕾蕾和苏迟走的很近。每次比赛蕾蕾必到,赢了比赛出去庆祝,有时候鸽子红中还有蕾蕾赶上了也会和他们队里的人一起出去。
这些我一早就知道的。
蕾蕾从来不瞒着我,什么时候遇到苏迟了,什么时候出去吃饭了,因为什么缘故之类的,她都会跟我说。
虽然心里难免会有点疙瘩,可苏迟和蕾蕾都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我也就很正常的听了。
我想,恋人之间相处,是最要不得嫉妒和无理取闹的。
我一样和鸽子经常单独吃饭,和老黑红中也不是没有单独喝过酒,就是罗蒙,偶尔吃个饭什么的,也是有的。
我可以是正常相处,难道苏迟就不可以?
蕾蕾是喜欢苏迟不假,可罗蒙也一样对我有好感不是?
主要在于我与苏迟是否立场始终坚定。
我是相信他的。
就好像我是相信自己喜欢苏迟不会对其他人产生好感一样。
我相信的那么固执,固执到可以在看到他与别的女生说笑收到别人的鲜花礼物卡片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笑。
可苏迟却并不这样觉得。
我并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和我一样这样觉得,直到那天在生科院的门口我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拥抱在一起。
那天我刚考完最后一门,之前为了这门课程连续通宵几天,所以答完题扔掉笔我便直接飞奔回了宿舍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不管不顾地睡到下午四点,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灰蒙蒙的惨淡。揉揉肚子,饿了。
这个时间食堂还没开饭,肚子咕噜噜叫着提醒我该去觅食。
我穿上外套出去,锁了门。
走廊里很多人在清理东西,有人拖着行李箱下楼,考完试,很多人已经要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心里琢磨着这个寒假应该去哪玩,也许可以问问苏迟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反正他家在武汉。
我一边琢磨一边低着头穿过教五门前灰突突的广场,广场中间那株老树叶子缤纷地落下来,很有点家乡秋天的味道。
身边偶尔有人穿过,行李箱的塑料轱辘哗啦啦地响,我突然想起红楼梦里面那句食尽鸟投林。
昨夜突然降温,这城市一夜之间便冷了起来,地面上新结的冰凉凉地闪着光,我紧了紧外套,将领子拉高。
抬头,却猛地看到两个拥抱的身影。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那两个身影那么熟悉,熟悉的有些刺眼。
心咯噔了一声,无异于夏天的午夜突然响起的一声霹雳,脚下却惯性的没有停,我和那两个拥抱的人一步步走近,近到能够清晰地看到苏迟脸上每一个表情,清晰地能够看到他嘴里呼出来白白的哈气。
我在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格格,你要镇定,你一定要镇定。
于是我便真的很镇定。
我微微勾着嘴角站在苏迟的对面,不动声色地等着他发现我,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着等他看到我时我应该说句什么样的话。
我听到蕾蕾柔柔的声音一点点地撕扯着我的神经,她说,“苏迟,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想我一定是太疼了,所以才会那样温柔地笑出声来。
我说,苏迟,看来蕾蕾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呢。
苏迟看到我,神情呆了一呆,然后飞快地推开蕾蕾,眼神慌乱。
他说格格,你听我解释。
我依旧很温柔地笑,“解释什么呢?是解释在这么大一个空间里你们是怎么被人撞得碰到一起,还是解释为什么刚才你的眼神那么迷离那么沉溺?”
他伸出手要拉我的胳膊,却在我温柔的注视下讪讪地垂了下去。
他说,格格,对不起。
我想如果可以,我一生也不要再听到这三个字。
这样的三个字太残忍,说出来了,就真的发生了对不起的事情,如果没说,至少还有哪怕一丁点转圜的余地。
因为你至少还可以给我其他也许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对不起之后,就真的再不可能有任何理由。
他连一个多余的理由都没有,只是说,对不起。
呵,我笑,笑到兴奋的脸上都泛出红晕来,然后揉了揉肚子,“不行,我太饿了,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呢,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苏迟脸色惨败,用力抓住我的胳膊,我盯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苏迟,蕾蕾是好女孩,对她好点。”我看着他泛白的指节,“还有,以后请和我保持五十米以上的距离,记得下次在移情别恋之前最好通知你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一声,不是每个女生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像我一样好,你是公众人物,闹起来,不好。”
说罢用力甩开他,镇定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躺满整张脸。我没有擦,只是觉得风吹来的时候,很凉很凉。
两个小时后,鸽子找到我。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咖啡厅的窗口位置,静静喝着冰水。
寒冷的冬天,冰凉的水一杯杯灌下去,冷入心肺。
看到鸽子推门进来,我笑着朝他摇了摇手。
他狐疑地盯着我,想要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可是找了半天,最终放弃。
“吃东西了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我就等你来呢,都喝了半天水了。”
鸽子伸手摸了摸我那只还冒着凉气的杯子,手颤了一下,狠狠瞪我,“你疯了?大冬天喝什么冰水?”
我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不是有首歌这么唱吗?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我觉得热情不是好东西,所以用冷水试试,看能不能浇灭。”
他难过地看着我,“苏迟跟我说了,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我和红中老黑轮着番地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没有他这么办事儿的。”
我还是笑,淡淡的,“没什么,不就分手吗?多大的事儿?你不就天天处在甩与被甩之中过的乐不可支吗?挺有意思的。”
他看着我,“真的就这么分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他的手腕,“哎呀,我说了那么多客套话,就忘了说这两个字了。怎么办啊?要不要再跟他补上?你平时和那些小姑娘分手的时候都怎么说的?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两个字说出来才算正式?不会没说就还不算分吧?那样对蕾蕾多不公平啊?”
“操!”鸽子骂了句粗口,“什么叫对她不公平?你是不是被镇傻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是不是对别人公平?”
我吃吃笑,“鸽子,这就不对了,我是女生,在我面前最好用文明语言,怎么说我也是挂名的才女不是?在大学里混了一年多,除了上次扇过那小姑娘一巴掌,我可一直都是淑女来的。”
鸽子愣愣地看着我。
我拿出根烟点上,把烟灰缸扯过来,“对了,我今晚的飞机去成都,跟你说一声,一会吃完饭直接就走了。我假期习惯关机,回来会和你联系。”
“这么急?”
“早就买好票了的,一直忙考试,就忘了和你们说。”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出去玩一下也好,大家都冷静冷静。”
我嗤笑,“你觉得我还不够冷静?我觉得我这个人如果还有什么是能算得上优点的话,那估计也就是冷静了。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着我,半晌,“如果你要是像寻常女孩子那样哭出来或者大闹一场也许还好点,可你现在这么没事儿人似的,我反倒觉得更难受。你说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你能在我们哥几个面前表现的正常一次?”
我抬手叫侍应生点单,“我很正常啊?如果有一天看到你认识的这个格格疯了一样大哭大闹,那才叫不正常呢。”
他乐了,“格格,你是不是真的没心啊?”
我点了份咖喱饭,“你才没心呢,你们全家都没心。”
“初六之前能回来吗?”
“不用张罗给我过生日,其实去年我就想和你说了,我从来不过生日的。要是想对我好,直接请我吃饭喝酒多付几次账就行了,再不你要是真嫌自己钱多,干脆分点儿给我花,我不会客气。”
我把一份咖喱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又点了份鸡翅,一份罗宋汤,一碟青菜,一大杯果汁,全部吃掉后意犹未尽,又点了份黑森林。
鸽子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吃,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拿铁。
那是我那时候最喜欢的咖啡,可那天我没喝。应该说从那天之后我再没喝过拿铁,从那天开始,我习惯喝黑咖。
吃完饭看着鸽子付了帐,我连书包都没带,揣着钱包身份证打车去了机场。
到成都的时候还不到晚上11点,我在七天酒店开了个房间,洗了澡,打电话叫下面便利店给我送上来一打啤酒,坐在窗口的地板上慢慢喝。
我居然没有想苏迟,甚至没有想那校园里的一切,我只是脑袋空空的对着夜色慢悠悠地喝着酒,一边喝酒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究竟这个假期应该怎么玩。
峨眉?九寨?那些地方就不去了吧?
翻了翻在机场买的地图。
彭州倒是有牡丹,可惜现在不是季节,看花盆不是我的兴趣,九峰山倒还能爬一下。银厂沟据说瀑布不错,还可以骑骑马露天玩玩烧烤,就是有点冷了。蜀南的竹子可以一逛,大片竹海,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林黛玉潇湘馆的惬意,川北的鹧鸪山值得一玩,米亚罗,红色走廊,不知道1月份的那里,是不是还能看到满山遍野的彩色树叶,应该都落了吧?这个季节的另一个名字,叫萧瑟。
我有点迷茫,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在旅途的路上,我竟会觉得迷茫。
还是从前好,了无牵挂,于是天高地远,山高水长。
回不去了吧?
青春年少的青涩一去不返,经历了这一次,我再找不到从前。
两点钟才朦胧睡去,三点便自梦中惊醒。
醒来后发现枕边尽湿。
原来镇定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剩下独自一人的时候,疼痛便开始无边无际蔓延。
我在成都徘徊了一个星期,白天在圣淘沙饮茶,晚上去都市牧场喝酒,春熙路的商场一家挨着一家漫无目的的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找些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徘徊着,模糊中觉得仿佛自己是真的想要找到些什么似的。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方言是陌生的,街道是陌生的,建筑风格一样的陌生。
人家都说成都悠闲,或许我是想要在这里找到一点简单。
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无法得到想要的爱情,那么她至少还可以得到一些简单。
简单的嬉戏,简单的快乐,简单地站在清冷的街头,寥落地抽着我喜欢那个牌子的烟。
看到网吧钻进去,那个年代正流行打一种叫做传奇世界的游戏。
我注册一个号码,摸索着规则,了无生气地玩。
落霞岛桃花漫天,我站在兔子和鹿群中间,傻乎乎地发着愣。
这个季节,是否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真的桃花满天?
我想起苏迟缓缓自樱花城堡上走下来,夕阳西下,樱花细碎的花瓣洒落他身上,那时我想,如果时光倒流千年,樱花大道或许会变成十里桃林。
灼灼芳华的岁月,不知是不是会有那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陪着我一起仗剑天下。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开始的那么快,结束,也是如此快。
原来一见钟情真的是不靠谱的。
苏迟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一场辩论赛,成全了一个开始,却也成就了一场结束。
原来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