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给我滚!就当我封烨没生你这个不孝子!”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一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手指着前方大声呵斥道,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身着藏青色玄衣,身子骨略显瘦削,发鬓间掺杂着几根银丝,纵然如此,眉宇间依稀可见几抹英气,料想年轻时也必是个俊朗之人。
封烨说完,猛咳了几声,喉咙里似涌出了什么,但他咬紧牙关,咽了下去,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痛楚。
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他面庞上的细微变化,还是被附近一双灵秀的眼睛给捕捉到。
“烨哥,别生气,小心身子骨。”
说话的是一名妇人,声音略显急促,大约三十来几,有着江南女子的秀气,穿着朴素大方,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浓浓贵气。
“沐烟,你来说说这个逆子,我费尽心思为他求得一个进入天圣堂的机会,可这厮竟然……”
“咳咳……”还未说完,封烨又是一阵咳嗽,用手紧紧捂着胸膛,气力不足。
见此,妇人赶紧走近,眉目间浮现出一抹担忧,用手轻轻拍了拍封烨的背部。旋即将目光移向厅下,红唇微启,道“玄儿,快快向你爹道歉。”
大殿下,有一黑衣少年单膝跪地,少年脸庞略显稚嫩,但那模子却是生的极好。看着怒意升腾的封烨,少年神色自始而终都很平静,只是嘴角处却是挂着一丝苦涩。
瞧见封烨咳嗽突然加重,少年漆黑双眸中隐隐露出一丝忧色,但很快就被一片漠然之色掩饰。
“爹,你这是何苦呢。”少年眼眸凝视着大殿上的封烨半响,最终叹了口气。
“混账东西,你可知那天圣堂是何等地处,岂是这苍玄院可比?其间能人无数,若是你能拜一位界灵宗师为师……”封烨捂着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呵……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能看得起我这个靠关系进入的废脉之躯么?!”少年微微有些自嘲,望着封烨,双拳紧握,白皙的额头上有着青筋浮现。
听得此言,封烨眉目一挑,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在其胸膛处好似有无尽怒意在暗暗酝酿。
场面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度地压抑,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那种感觉,犹如****将至。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封烨那满腔怒意就似滚烫的岩浆般滚滚而出,他袖袍一挥,用颤抖的手指着少年,紧接着,那闷雷般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滚,你给我滚!就当我封家没生你这个逆子。”
“爹,娘,玄儿告辞。”少年也知道无法改变封烨的心意,倒也干脆,望了望大殿上的两位,默默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开。
直到少年的背影彻底消散于眼前,妇人才将秀眸移向封烨,用手扶着封烨,眼里含着一丝微怒,质问道“你这身体到底如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看出来了。”望着妇人,封烨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恢复为一片平静,叹了口气,又道“到底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
“是不是暗疾发作了?”妇人关心的问道,眼里的那丝微怒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浓浓的担忧。
“嗯,怕是没几年好活了。”封烨挣脱妇人的手,走出大殿,望着蔚蓝的天空,波澜不惊的道。
“我死之前希望能找到伤害玄儿的凶手,此生怕是无望了。”封烨说道,话语间含着深深的自责。
依稀记得他的玄儿可是何等惊艳之辈,若不是那罪魁祸首,怎会如此?
“别太自责,当年那黑衣人的实力不是你能对付的,或许怪就怪在玄儿怀拥那等级别的灵脉吧!”妇人无奈地说道。只是话语间却是透着些许锋芒,她对那黑衣人也是恨之入骨。
她这样说,也只是安慰封烨罢了。
“怀璧其罪么……?”封烨低低喃道,体表上隐隐有着青色的灵力升腾,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自其体内缓缓散发出来,他右手握拳,猛砸在墙壁上,狠狠道“若是我拥有天元府那位的实力,又有谁敢挖我儿灵脉?”
“轰隆”
那夹杂着青色灵力的拳头呼啸而至,隐隐间,有着雷霆之声汇聚,狠狠砸在墙壁上,令得整个大殿都是微微一颤。
封烨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别再动怒了,你这身体可经不起你这番折腾。”妇人劝道,秀眸间忧色更重。
“好好好”为了不让妇人担忧,封烨应道,旋即又将眸子移向妇人,“可是真的让玄儿做普通人吗?”他说此话之时,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他清楚的知道普通人这三个字在这个世界的分量。
“或许让玄儿做普通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在这苍玄域谁要动玄儿也要掂量掂量你这个北城主的重量。”妇人淡淡开口,话语间透着一抹狠厉。
但若仔细听,却是会发现其中所隐含的无奈之色。
在这诸天万界,蕴含着大量天地灵气,灵气同空气般,无形无味,但却蕴含着十分可怖的能量,稍加运用便能制造无法想象的破坏。
只是这灵气运用的先决条件便是怀拥灵脉,灵脉隐匿于人体,决定于出生,在人六岁之时,灵脉便会显现,俗称开脉,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开脉境。
何谓开脉境!?
天地灵气为始,天地灵力为终。此,便为开脉大境!
如果六岁灵脉没有显现,那么就意味着开脉失败,无论如何努力,终其一生也无法踏入修炼一途。
当然,事无绝对,这诸天万界过于浩瀚无垠,也不乏存有手段,可以打破这个规律。
移脉,便是广为人知的一种。
那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手段,生生剥夺他人灵脉,如同嫁接树般嫁接到他人身上,那种手段无异于杀人灼心,对被挖脉者无论是肉身还是心理,都是巨大的摧残。
当然,移脉的风险也是极高,被移脉之人往往也会承受无法想象之痛苦,大多数人是在那等痛苦中渐渐死去,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侥幸存活。
而那被挖脉之人大多也会因失脉死去,封玄能存活,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让玄儿做普通人吧!”封烨最终咬咬牙,道。
随之将那目光移向外面,有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响起,“或许做个普通人更适合玄儿吧!”
烈日如炎,一片阳光好似从天空中倾撒下来,那股灼热竟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若用肉眼观察,会发现隐隐的有水汽蒸腾开来。树叶低敛,似有凋零之意。
烈日当空,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大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茶逸轩”是一座茶楼,三个鎏金大字镌刻在紫檀木制成的牌匾之上,烈日升腾,怡香弥散,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苍玄域最大的一处茶楼,坐立于玄城中心,足足有六层之高,距今已有三百年的历史,远负盛名。
在其最顶层的一间包房,视野辽阔,可以将附近的景色一览无余。
封玄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端起一杯“苦陀”茶,一口喝下,任由苦涩在口中蔓延。
许是茶水太苦,少年那稚嫩的脸庞也微微有些扭曲,忍着那股浓烈的涩意,封玄又倒了一杯,一口焖下。
“老爹啊老爹,你真的以为我不想去那天圣堂?只是这天圣堂孩儿实在是去不得啊!”
灵脉被挖,但体内还残留有灵脉的痕迹,封玄寻着那微弱的血脉之力,很明显地能感应到他被挖的灵脉还存于世,并且就在这天元界之中!
也就是说,挖他灵脉之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成功的将他的灵脉嫁接到他人身上!
天级灵脉在这天元界也是极为罕见。要知,在这偌大天元界中,已知怀拥天级灵脉的年轻小辈也仅仅只有四人。
而那四人在三年前无一不被天圣堂,雷域府,死墓之丘,百花谷这天元界中的四大顶尖势力收入门下,倾尽全力培养。
若是封玄没有猜错,他的灵脉极有可能被嫁接到了那四位天才其中之一的身体上。在没搞清是谁挖了他的灵脉之前,封玄可不敢贸然加入天圣堂这尊庞然大物。
微微苦笑一声,又喝了一口,有些无奈。
以上种种,虽只是他的猜测,但封玄已大致肯定,但是他却不能将此事告诉封烨。
这几年封烨一直对封玄怀着深深的内疚,若是让他知道这幕后黑凶与那四位有所关联,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什么极不理智的事来……虽然两者的实力相距甚远,但封烨若是发狂,可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天圣堂!
封玄低声念道,对于那种级别的庞然大物,封玄丝毫不怀疑,有顷刻之间就能覆灭这青玄域的实力。如果当年那事真是天圣堂所为,加入天圣堂,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反倒是待在这青玄域,那种级别的大势力可能会渐渐遗忘他这个废脉之人……
毕竟在强者的眼睛中从不在乎弱者的生死存活。
又呡了一口茶,封玄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凉意,生起挫败感。他不会忘记那个雨夜,黑衣人那双冷漠的眼睛,每每想起他都心有余悸。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人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面对那种力量犹如待宰的羔羊般,任其宰割,毫无还手余地。
若是灵脉还在,封玄自信,在某个将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至于现在么……
封玄抬起眼皮打量了下右手臂,白皙上清晰可见有零零碎碎的筋脉交错。但总归好像缺少什么似的,没有生气。
灵脉诞生于人体的右手臂,随着年龄的增长,那根灵脉也会随之发散到肢体四处。就像树根般发散,狠狠扎根在土里。
灵脉在十二岁前,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脆弱的阶段,那段时间灵脉还没有完全契合人体,被剥离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过了十二岁,想要将灵脉剥离出来,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了。而至于移脉者,也必须要在十二岁前接受灵脉,不然等体内灵脉成型,就会错失最佳时机。
因此,封玄才会将视线移到天元界拥有天级灵脉的四个小辈身上来。
也只有他们才满足条件!
”哎”轻叹口气,忽觉那苦陀茶此刻却是散失了味道。
“咚”
就在少年愣神间,一声巨响,紧接着封玄便是发现这茶几却是狠狠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