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苍穹仿佛一张能吞噬万物的巨口,一股凄然的肃杀之气,弥漫整片阴沉的街道。
寂寞如雨夜,凄凉如死亡。
昏沉的天穹,正飘洒着气势磅礴的雨丝,滴打在花岗石板砖铺成的地面。
江南四月十七,凤临街夜晚。
冷风如刀,雨丝似剑。
死寂的街道中央,一名穿破衣、邋遢哄臭味的持刀客,已在大雨中站了很长的时间。
就仿佛他在努力平复内心而等待。
段无情早已是江湖中一流的刀客,拥有“铁面金尊”的称号,在整个江湖也极为响亮。
所以他本不应如此有压力。
无数条从天斜落的雨丝,极为锋利般的砍在他黝黑的两颊,穿透破烂、邋遢的衣裳。
他的身后背着一把金黄的油纸伞,但是他根本未曾打开这把伞来遮挡雨丝。
“段无情,你倒是很守时。”
漆黑的夜空里,倏然不知哪里传出一道空荡、却极为深沉的男人声音。
段无情根本未曾回答,那一双原本空洞的眼睛,却突然因这道声音而变得明亮起来。
他的手也缓慢地抬起。
最后悄然的落在了腰间那金色的刀柄上。
“碧龙伞果真在你手中。”
这句话刚传出,旁边屋檐上忽然显现一道身影,宛如飞鹰般迅疾的飞到街道。
“我等你许久,你终于肯露面了。”
那僵硬到宛如雕像般的段无情,在瞅见那道悠然落下的身影后,竟突然开口。
不过声音却极为沙哑、难听,难以入耳。就仿佛他对那名剑客存有无尽的仇恨。
“为取走东西,只能破例的露面。”
那名剑客悠然的站在街心,穿着一袭刻满无数条奇纹异饰的贵重黄袍。一张惨白色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带着杀意,死死盯着他。
他整个人就像一只凶猛的猎鹰,正等候着最佳的时机,来捕杀眼前的猎物。
“碧龙伞即使你们抢到手,也绝无半点好处,毕竟它不属于你们西方。”
段无情说完抬起手臂挥动,身上那件褴褛的破衣陡然被他至刚的内力震破为无数布片。
“多说无益,那所谓四皇子的一把碧龙伞在你手上,我就只好杀……死你。”
“杀”字刚落,突然间剑光一闪,他已出手拔剑。
只见凭空亮起一道夺目的剑光。
段无情瞳孔剧缩。
他还未来得及拔出自己最为傲的刀。
一股滚烫的血液,却已如一道血箭般激射出,呈现一条直线射到布满雨水的地砖上。
因为剑尖已在这一刻刺穿了他的喉咙。
“你竟然……”
段无情的脸突然开始抽搐,两只眼睛如同死鱼般凸了出来。
仿佛充满了惊讶、又充满恐慌。
这发颤的声音正在他的喉咙里“咯咯”的作出声响,那一双空洞的眼睛逐渐被血丝侵占。
就好像此刻,他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
但是他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能够重新的再做出决定,因为他即将死亡。
“愿阁下黄泉路上安好。”
“在你死后我教门下定然依照教律,补偿你家属金银作为赔礼的。”
黄袍剑客冷漠的说着。
突然间,剑光又一闪。
黄袍剑客已经抽回了长剑,而段无情的尸体却很不可思议的仍然伫立在原地。
只听“呛”的一声响,那柄长剑已滑入剑鞘,随着他的身形同时往后掠去三丈的距离。
“生与死亡,岂非就掌握在一瞬间。”
黄袍剑客握着那一柄剑,缓慢的走向面前虚无的黑暗,渐渐的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大雨逐渐平息,苍穹逐渐明亮。
清晨,一天之起始。
早晨的空气里布满了清香,四合院的院落里,早起的少妇们欢声笑语的畅言谈论。
江湖中却已是风雨满地,“铁面金尊”段无情的死讯已传遍整个天下。
昨晚街道留下的尸体已被搬走,甚至地上的血渍也被人打扫的很是干净。
就好像是不久前才换上去的崭新地砖。
西街,金狮镖局。
金狮镖局鲜红坚实的大门敞开,空荡的镖车停在空旷的院落各处,此时的内院里已有人。
一名配冠直立,腰悬长剑的晚辈。
他的身后,跟随着八名青衣剑客。
金尝此时已持着那一杆闪闪发亮的金枪,严肃的站在那名年轻后生的身前。
他在手里这杆金枪所下的武功,就如同他的年龄一样,已有了四十年。
金狮镖局的旺盛的名声就是凭金尝,李环易两人而用鲜血打拼换来的。因为他们两人押送过无数次极为贵重的镖,最终都是人到镖到。
毕竟金尝曾经在江湖中“怒枪追日”的名号,威慑力也绝对不在当今一流后生之下。
即使人老了,仍然有威慑力。
再加上“碎神环刀”李环易的名声,直至今日仍是少有人敢动金狮镖局押送的镖。
“在下青鸾堂云若逸,今日踏足是想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青衣后生恭敬地拱手。
金尝面目沉重的盯着这位年轻人。
他当然听说过江湖隐派“青鸾堂”。
青鸾又称苍鸾,传说里的神鸟。
相传青鸾的羽翼青如晓天,能在日光下泛起无比耀眼的光芒,极为华丽。
青鸾堂位处江南最适清修的南山,曾凭借其门主云逍遥以七十年功力悟道“青霞泛翼”的剑招,浪荡江湖,横扫各派高手最终成名。
金尝问道:“云公子想要了解何事?”
云若逸道:“一个死人。”
“死人?”金尝问:“还请公子说他的名字。”
“段无情。”云若逸淡淡道。
金尝问道:“云公子所说可的是那位江湖刀客‘铁面金尊’的段无情?”
云若逸点头:“不错。”
“他死亡的时间是多久?”金尝却显得有些吃惊,他当然也听过段无情的名号。
“昨日。”云若逸说。
“前日他还在我的面前亲自取走了镖,时隔两日,一名江湖一流高手又怎会死亡?”
“被一剑刺穿咽喉而死。”
金尝听闻后,表情中不禁流露一丝恐慌。
若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江湖一流高手,在一招之间便被杀死,无论谁都定然会恐慌。
金尝问:“是何人的剑在一招间就能杀死他?”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云若逸皱眉,忽然说。
而他便是亦是习剑之人,况且能够在一瞬间杀死江湖一流高手的剑,无疑是绝世快剑。
快,本身便是万般武功的起点,但也是终点。
他的脑海里,想到的人已有四个。
“昆仑山,昆仑雪剑;御流仙庄,飞剑瑶琴。
星宿海,孤城舞剑;御天阁,一剑御魂。”
金尝却是反问:“天下六名绝世剑客,你所说的已有四位,剩下两位为何你已排出?”
“剩下两人的剑并不属于是快剑、和另类千变万化的剑法,而是属于绝对压制性的怒剑。”
云若逸说着已握紧腰间的剑,似乎在思考怎样才能查出凶手的身份。
金尝提议:“云公子要想查清事情的真相,我想你应该从他接手的那趟镖而开始查起。”
“那趟镖?”云若逸问。
金尝镇定的说道:“能够招来杀生之祸的原因,目前看来只有最简单的两种。”
“你认为是那趟镖的物件。”
金尝肯定的回答:“不错。”
“为何不会是因仇?”云若逸反问,“仇狠时常也是纠纷暴力的起因。”
“段无情持刀游走江湖四十年,人脉广泛,至今未曾得罪任何一个人。”
“请坐。”金尝说完便倒在身后那张椅子上,放下手里的那杆长枪,倒了两杯茶水。
他曾听传青鸾堂的门律,不得饮用茶酒。
况且他已没有年轻人那般旺盛的精力,来分析查探事情的真相,便不打算再继续谈论。
云若逸推辞:“喝茶便不必了。”
他当然看懂了金尝这番举动的含义。
无疑就是想要表达喝下这杯茶水,咱们接着谈。不喝下这杯茶,就赶紧滚蛋。
青鸾堂的教律清规,他比谁都清楚。
“那敢问阁下可曾知道你所押送的镖,它究竟为何等物品?”云若逸忽然又问。
“江湖押镖规矩,阁下理应懂得。”金尝镇定的对他说,语气却显然有些不耐烦。
押镖之人不得过问押送的物事,江湖上的规矩亦然也很清楚。
云若逸却无能为力,只好黯然的往门外走去,身后八名弟子就仿佛他的影子,一直跟随。
“段无情的尸体送往了哪里?”
云若逸突然想再次仔细查看段无情的尸体,因为此时他感觉只能从最初的地方开始搜寻。
“暂时藏在了东街的玉龙客栈后院,并且花了银两让那家老板帮忙看守。”
一名弟子态度温和,躬身抱拳说道。
云若逸吸一口凉气:“东街,玉龙客栈。”
说完他便抬起头,仰望着晴朗的天空,耀阳的阳光使得他立即又埋着头。
此刻他笑了,仿佛很欣赏、很喜欢晴天。
或许某些人不会喜欢晴天。
但至少此刻,在东街的某个人很喜欢。
PS:时间很紧,思路很乱,我需要做出一些剧情上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