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起身离去的孟章,林羽双眼之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目光,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韩烨与林羽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师兄弟二人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此刻看到林羽的神色变化,韩烨以眼神向林羽示意一下,林羽点了点头,韩烨起身离席,悄声而去。
林羽把玩着面前的酒杯,脑海之中不断闪过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很多疑问都会让人产生一种水中捞月的感觉,明明很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却没有一丝的实质证据,这种感觉饶是以林羽的心性,也不免产生一丝丝的烦躁,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自己以及众人卷在其中,身不由己,也找不到出路。
烦躁之余,林羽不禁有些暗自好笑,自己这一次倒是有些急功近利了,此番出行自离京到现在不过数日而已,涉足这个漩涡的时间更短。短暂的时间,稀少的线索,仅凭这些就要找到最终的真相,当真是痴心妄想。
林羽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先放到一边,抬起头,却发现武君盈正呆呆的看着窗外。林羽顺着武君盈的目光看去,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粼粼的江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林羽伸手,在武君盈眼前轻晃两下,武君盈这才回过神来。林羽笑着说到:“如今天色尚早,君盈妹妹陪我到江边走走如何?”
武君盈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迟疑:“可韩大哥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林羽回答:“这好办,我在这店家留张字条,待师兄回来,让店家将字条交给他也就是了。”
说着,林羽唤来酒保,借来纸笔,写下一张字条,对酒保说到:“之前与我同桌之人,一会若来寻我们二人,便将这字条交给他。店家应该可以认出他吧?”
酒保笑着说到:“这点公子大可放心,且不说二位公子是武小姐的朋友,单凭二位公子的气质,小人便绝无认错的可能。不是小人夸口,这几年来,小人见过的青年才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无论是书生士子,还是王孙贵族,没有一个能和二位公子相提并论的!”
林羽闻言哈哈一笑,说到:“店家当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啊!”说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连同写好的纸条一同放在桌子上:“这快银子拿去,帮我结了酒钱,剩下的就算给你的辛苦钱了。”
酒保一听到这话,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请公子放心,小人一定亲手将这张纸条交给公子的同伴,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如此就劳烦店家了。”说罢,林羽拿起玉箫,同武君盈一起走出望江楼,一路来到涣金江边。
滔滔江水,淘不尽两岸石沙;徐徐清风,吹不散少女愁思。
迎着江畔的清风,林羽和武君盈二人缓缓的并步走着。
感觉这着身旁少女刺客呃低落,林羽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边漂浮着的白云,轻声的开口:“还在想他们俩吗?”
这一路上,武君盈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林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她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羽。
只见林羽微笑着看着她,看到她的反应,林羽继续开口说到:“还在因为范蠡和西施的故事而纠结吗?”
见林羽戳破自己的心事,饶是武君盈生性开朗,此刻也不由的有些脸红,问到:“林羽哥哥怎么知道的?”
林羽笑道:“太明显了,自从你听完这个故事,整个人都沉默了,什么都不问,就连师兄去干嘛了都不好奇,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武君盈扑哧一笑,说到:“怎么,在你眼里,我的好奇心就这么重啊?”
林羽没有接话,只是问道:“说说吧,是什么让我们君盈妹妹这么消沉。”
武君盈叹了口气,说到:“那勾践在自己战败之后,忍辱负重,甚乃忍心送出自己国家的女子,手段不可不谓高明,但以这些女子的屈辱与悲凉,换取越国东山再起,未免有些过于自私了。再说那范蠡,他如果真的爱着西施,又怎么忍心将自己爱的人送给他人,更合何况那是自己的敌人?无法想象,像西施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天天面对的是自己的敌人,会是怎样的柔肠百转,又是怎样的万剑穿心、怎样的肝肠寸断。
西施在吴国十七年,她将自己的使命完成的很好,但这十七年的时间里,她又背负了多长时间的‘祸国’之名?八年?十年?还是一直都在背负?对于这个本来无辜的女孩,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太残忍了?”
林羽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依旧看着天边的云,问武君盈:“君盈妹妹,你看那边的云,好看吗?”
林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武君盈问得一头雾水,但她还是顺着林羽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湛蓝的天上,悠悠的飘着几朵白云,或卷或舒,悠然翩跹。就在这时,又听到林羽的声音:“我很喜欢云,但有的人却不喜欢。有的人今天喜欢,明天又不喜欢,君盈妹妹,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武君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林羽继续说:“那是因为人与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对于同一件事物,不同的人看法也会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心情下也会有很大的区别。思想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固执,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有时候又很容易动摇,甚至一件小事都能让之发生转变。”
武君盈还是不明白林羽到底想要说什么,林羽收回目光,看着武君盈:“正如你所说的,勾践和范蠡的做法,在现在看来对与西施来说确实很残忍,但你我不是勾践、也不是西施范蠡,甚至都不是春秋吴越的人,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看客,我们无法理解他们当时的思想,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不同的时代,人们的认知也是不同的,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很重要的,在另一个时代或许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我虽然读书,但很少去评论古人的对错,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他们的时代,是是非非又怎么说的准呢,要知道,史书都是人们记录的,在这过程之中,谁又能保证这之中没有夹杂着个人的情感与倾向?所以,古人的对与错,争论起来毫无意义,我们能做的,是看古人的故事,以自己的认知去理解,然后警醒自己,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林羽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就像西施和范蠡,如果可以,必然是期望深情相依,厮守终生,直至地老天荒,谁又忍心,把自己心爱的人拱手让出,送给他人,送给自己的敌人?范蠡无从选择,西施也无从选择,残酷的世界也不许他们选择,最终他们退隐山村,一方面是怕功高盖主、鸟尽弓藏,另一方面,应该也是想离开那些伤心的回忆吧,远离朝阙,也远离当年的争斗,远离当年的记忆,找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开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