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醋什么醋啊?
谢明兮一巴掌往他脑门上呼,瞪溜一双眸子:“醋你个大头鬼啊!”
“是是是!”卫延忙躲,笑起来仿若星光。
“少说废话!喝酒!”谢明兮与他碰了碰杯,扬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卫延看了看她,笑着也饮了一口酒。
空瓶子摆了不少,谢明兮有了醉意,撑着头半合了眼,声音慵懒拉着音调:“你今晚是不是有烦心事啊?”
俊美的脸也抹上了两抹晕红,醉意上来,卫延顺着她的语调:“那你说说我烦什么呢?”
“我可不知道。”谢明兮诚实地摇摇头,一脸真诚的模样真想让人掐一掐,卫延握了握拳,状似不经意道:“以后有空咱们可以喝个酒?”
谢明兮用力地点点头,与他碰杯:“当然可以了!咱们哥俩好嘛!”
卫延自动忽略掉她后半句,勾唇一笑:“好,那我有空就来找你喝酒,有事也能找你?”
“那是!”谢明兮爽朗道:“咱俩怎么说也是一起喝酒的情谊!”
卫延笑得像个狐狸:“好,我记住了。”
谢明兮打了打哈欠,抱着檐角边说边安心地合上了眼:“你可真多废话……”
声音越说越小,卫延一看,不由得一笑,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卫延又好笑又无奈,也不知道她是心大还是太放心他了,他伸手将谢明兮手上晃晃悠悠的酒瓶拿下来,举起手中的酒壶朝天边的不圆也不大的月亮遥遥一敬,看了一眼已经安静睡着的人儿,一饮而尽。
母亲,好像今年找到一个可以陪他在这一日一起喝酒的人了。
卫国公府,出过一位胜过皇后的贵妃,即便是贵妃薨后,皇帝依旧器重卫家,当然,卫国公本人也很有才华。作为卫家独子,自幼受尽宠爱,可在七岁生辰那日,父亲将他带进书房,告诉他,他这个卫家独子,并非卫夫人所出。卫夫人早年伤了身并不能生育,而他只是卫国公抱养来的孩子。
卫国公告诉他,他母亲的生祭是这一日,九月初七,关于他的父亲,卫国公并不想多言,卫延聪明,大概可以猜得出来父亲应该是辜负了他的母亲。
他大约可以猜到,若是没有卫国公夫妇,他现在估计只是大街上的一个小乞儿。但他当时小孩子心性,这样的打击未免太大了些。
他记得,那日秋风起,他不顾阻拦跑出了卫国公府,在胡同里遇上一群乞儿。
乞儿们见他一个小公子又只身一人,起了歹意,许是出于嫉妒的心理,抢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不算,还将他围住狠狠打了一顿,也不知打了多久,他只觉得身上和心上一样痛极了,直到听到一声娇喝:
“住手!”
乞儿们一看有人来了,连忙逃离。
小姑娘急匆匆跑来,精致的小脸出了一层薄汗,忙蹲在他身边,来不及喘气,攥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的血渍:
“你……你疼不疼?”
卫延没说话,小姑娘更急,发脾气道:“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那只手还在小心翼翼地擦他脸上的血渍。
大概血流了满脸,小姑娘的衣袖很快就晕湿了,水红色的衣袖染上血色更加鲜红,他看了看,说:“衣袖脏了。”
“脏什么脏!”小姑娘虎着脸,招呼着:“小桃、五福,你们快救救他!”
小桃和五福与她也差不多的年纪,哪里知道这会子怎么办,还是身边跟着些年长的仆从,将他送去了附近的医馆,及时医治。
大夫给他上药包扎,小姑娘的手紧紧攥着他,精致的小脸挤成一团,咬着唇,好似疼的那人是她一般。
卫延忍不住笑了,“疼的人是我,你作这个表情做什么?”
小姑娘哼了哼,理直气壮:“那我瞧着也疼不行啊!”
那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与长大后的她张牙舞爪的模样重合,卫延看了看安静睡着的谢明兮,嘴角勾着笑,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长大了这性子也没变。
那一日,卫夫人得了消息,第一次与卫国公急了眼,疯了似地去寻卫延,最后在医馆里找到了他,他并非是不知感恩的孩子,多年养育之恩和孺慕之情不是这样就可以消磨掉的,卫家夫妇待他如旧,告知此事只是希望他不要忘记生母,至于其他的依旧宠爱,而他在敬重爱戴卫家夫妇的同时,也多了一分对生母的思念。
卫家夫妇找到他时,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小姑娘已经拉着他的手睡了过去,他便乖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离开前他告知了小姑娘的两个小仆从自己的身份。
互通身份后,他便常到镇国公府上,只是这样玩耍的日子没过两个月,小姑娘便去了北关,偶尔才回京,又因为许多事情许多原因,两人便没了联络,或许小姑娘早就忘记了他。
卫延仰头饮酒,一双桃花眼中带着笑意。
没良心的坏丫头,可我还记得你啊。
微风里带着秋意,少女缩了缩,不满地皱了皱眉,月辉洒下,少年撑头,勾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