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慕容匀凌就来了红袖楼,嚷嚷着要带走酒轻婴。
那贾妈妈才刚刚梳洗完毕,人没到,声就到了:“哎呀公子,这大早上的火气够大的呀,谁又招惹你了?”
慕容匀凌眉眼一挑,微带怒火:“目前没有。”
嘴角上扬,邪魅的一笑,引得楼内早起的姑娘春心一阵荡漾。
传闻中慕容家族以骁勇善战,桀骜不驯著称,还有个众所周知的特点就是外貌极好。
所以燕国皇室的美男绝对是层出不穷,还有人说,这选继承人的时候,漂亮好看的脸蛋也占极大的优势。
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形,这贾妈妈看见慕容匀凌那嫩的可以掐出水的一张脸,等着后面的话。
可慕容匀凌却从袖内取出一个东西,话锋一转:“不过待会就不一定了。”
“呼……”他鼓起腮帮子吹着手里的火石,看着火焰明明灭灭甚是好玩。
贾妈妈见状大喊一声:“哎……公子,这火可不是乱玩的。”
急忙冲上前去,用双手拢着,她就害怕慕容匀凌将火种扔了出去。
红袖楼内的酒坛一个接着一个,若是碰到火星,她绝对玩完了。
慕容匀凌依旧拿着火焰在手上玩弄:“我昨日说过了,不讲信用的人结局会是如何?”
贾妈妈伸出双手护着火焰:“哎呀,这事早就办妥了,公子真是误会我了。”
慕容匀凌蹭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当真,姐姐愿意跟我走了。”
贾妈妈气的跺脚:“当然,那是当然,昨日我不是说了吗,进了我这红袖楼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这是姑娘的卖身契。”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慕容匀凌看着卖身契,白纸黑字,突然反应过来,却发了比昨日更大的火,拍了桌子道:“卖身再之后跟我走,你做什么了,居然逼她。”
贾妈妈一时委屈:“没有,我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姑娘自愿的。”
“哼,昨日姐姐以大夫之身进了你这楼,我只需要带她走,不需要什么劳什子卖身契,要是让我发现你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当场刮了你。”
慕容匀凌怒不可遏,一个好好的女子怎么会主动卖身,他觉得里面肯定有蹊跷。
贾妈妈却委屈的狼嚎起来:“真是冤枉啊,我真没有对酒姑娘动手啊,我还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她,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慕容匀当众凌撕了卖身契,撒了一地,怒道:“带路!”
贾妈妈七拐八拐的领着慕容匀凌到了东院的飞梧居,埋怨道:“这一大清早的我不知道酒姑娘起来了没,要不你先等一等,我上去瞧瞧。”
慕容匀凌盯着楼上的门窗,才想着他今天确实起的早。
不对,是他一夜没睡。
慕容匀凌反而不急了:“那算了,我们就在这等着吧。”
“什么,等着!”这贾妈妈又不是混世小魔王般的闲散皇子,她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这一大早给人守门,冷的直哆嗦,她还真不愿意。
慕容匀凌瞪了贾妈妈一眼:“怎么,陪我在这么美的雪景中站一会就这么不情愿?”
一样的事,不一样的说话方法,这贾妈妈也愣了一下,终究慕容匀凌还是孩子脾气,无奈的回答:“陪,我陪着你等姑娘起床。”
不多久,“吧嗒”一声。
窗子就先打开一条细缝,李画澜挑杆子的手顿了一下,楼下积雪中,那少年男子孤身而立,一抹阳光透过梅花停留在他耳旁,他一袭墨色的缎子长袍,袍内露出银色木槿花,眼中明媚的仿佛想要召唤回春天。
他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这个景象犹如画卷一般印在了李画澜的心上。
忽而就觉得今年的冬天的雪格外好看一些。
细微的声音没有逃过贾妈妈的耳朵,她的声音略大一些:“作为奴才就应该早起。”
李画澜听到,迅速撑杆打开窗户,才看见红袖楼的贾妈妈原来也在下面,她柔声道:“姑娘正在梳洗,请公子稍等。”
慕容匀凌看着昨日被安排好的李画澜在楼上,挑眉问道:“这怎么回事,你难道想在我眼皮底下偷梁换柱。”
贾妈妈却没生气:“公子,我说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急呢,我能不知道你这一大清早眼巴巴的等谁吗?”
慕容匀凌脸唰的一下红了,呢喃道:“那是我姐姐。”
楼下慕容匀凌所有的神情,所有的动作,李画澜都看在眼里,入了心里。
是啊,他在等酒轻婴,昨日他便发了誓要带走的人。
不知为何,她心里顿时后悔昨日迟了那一步,如果当时她不逃跑,这位公子带走的人是不是她呢?
秋蔓也来了窗户旁边,将昨晚沉烟香燃过的灰烬倒在花盆里,这可是上好的肥料,她对着花朵说:“你好好的盛开吧。”
她看见李画澜发呆的样子,拍了肩膀:“大清早的想什么呢?”
李画澜突然受惊,后退一步:“贾妈妈带了人过来。”
秋蔓转身往院子看去,慕容匀凌这个登徒子居然在冲着她微笑,秋蔓心里的火蹭蹭蹿了上来,开口骂道:“你怎么就像狗看见骨头一样盯着我家小姐不放了?”
秋蔓觉得他一大清早就在下面堵着了:“真是晦气。”
“狗看见骨头!”慕容匀凌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形容,愣在了当场。
贾妈妈听了秋蔓的骂声也不厚道的笑出声了:“形容的真是恰当。”
李画澜嗔怪秋蔓:“你连咱家小姐一起骂了。”
秋蔓反应过来了,赶紧跑进去给酒轻婴梳头,想卖力的讨好。
慕容匀凌还在下面瞪着贾妈妈:“不许笑。”
不多时,李画澜从楼上下来:“奴婢拜见公子。”
又转身对贾妈妈冷声道:“我家姑娘已经收拾妥当,请同我上去。”
拾阶而上,慕容匀凌看着房中的一应摆设,梨花雕镂伏案,檀香古屏风,点点头:“嗯,住的还凑活。”
贾妈妈翻了白眼:“比公子的府邸差了多少。”
慕容匀凌被噎了一下,想起他那光秃秃的府邸,顿时没了底气,索性不理论,继续抬步往里走去。
酒轻婴今日一袭水月长裙,腰间系紫金玉佩,看着比昨日少一分明艳,多一分清雅。
贾妈妈还未走到跟前,就嚷嚷开了:“看吧,好好的一个人,我可是一根指头都没动,这公子今早闯进来,可是要放一把大火烧了我这红袖楼,姑娘你可要同我做主啊?”
慕容匀凌道:“你恶人先告状。”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
酒轻婴起身给慕容匀凌行礼,并且解释道;”这卖身是我自愿的,贾妈妈没有逼迫,还将画澜送过来与我作伴。”
贾妈妈眉眼喜悦,承了酒轻婴的情,开口道:“若是姑娘有别的吩咐尽管开口。”
酒轻婴点头,以示感谢:“有劳贾妈妈了。”
慕容匀凌见状一副高傲的样子:“好,这事办的好,本皇子记在心里了。”
贾妈妈谢恩,退了下去,秋蔓与李画澜也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慕容匀凌不相信贾妈妈的话,急忙围着酒轻婴问道:“姐姐当真是自愿的,她们没有对你动手吧?”
酒轻婴无奈的摇摇头,也故意疏远着慕容匀凌:“公子不必担心,我是大夫,所以并未有人故意刁难,小女乃是平民,当不起公子一声“姐姐”还望公子恕罪。”
看着酒轻婴的眉眼,慕容匀凌苦恼了一晚上的问题,也实在憋不住了:“你当真不是我玉楠姐姐?”
酒轻婴不答,反问道:“公子昨晚不是去荣德府见过郑家大小姐了吗,难道这还有假?”
慕容匀凌皱眉道:“我确实见过了,我感觉不像,眼睛更不像,同我极为疏远,也不愿聊小时候的事,我败兴而归。”
酒轻婴淡淡道:“许是她第一天回家,路上更是疲劳,所以才没能和公子好好寒暄,过些时日你再去同她聊小时候的事,说不定打小的那份感情就又回来了。”
慕容匀凌摇摇头:“那不一定,当年她随母亲去寺庙代发修行,第二年,我也被送往北魏为质子,逃回后我也曾多次去寺庙找她,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酒轻婴倒了茶水,继续问道:“那是为何?”
慕容匀凌叹了一口气:“那寺院的主持师父说,带发修行者不能随意见外人,死活不让我进禅房。”
酒轻婴分析道:“看来她修行十一年基本是不见外人的,所以现在免不了生分。”
“小时候她同我一起玩耍,我就认她这一个姐姐。”说着,慕容匀凌眼睛红红的。
酒轻婴看着他的神色,心里也不好过,只安慰着:“小时候的感情最为单纯,你能如此惦记一个人也实属不易。”
不知不觉,一柱香的时间就过了,慕容匀凌才惊觉到:“那可为什么,我们明明昨日才见面,今天就好像多年未见面的朋友一样,聊的这般好。”
酒轻婴笑着道:“许是你我投缘。”
慕容匀凌眉眼舒展:“嗯,确实投缘,那你现在就同我回去吧。”
酒轻婴摇摇头:“恐怕不行。”
慕容匀凌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为什么,红袖楼已经认了昨天的局。”
酒轻婴承认她想借助慕容匀凌的身份一步一步踏入燕国贵族,但目前她还不能离开水月的掌控范围。
酒轻婴解释道:“你忘了,我来是为了给水月姑娘治病的,她这病挺严重的,一时半会好不了,我既是大夫,也是受人之托,于情于理我现在都不能走。”
慕容匀凌脸色犯了愁:“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别的大夫可以医治吗,非得你天天守在旁边?”
酒轻婴看着他的孩子脾气:“大夫不少,可能医治水月姑娘的,天下真的没有几个。我答应你,只要水月姑娘病好了,我一定随公子回去,毕竟我是你昨日赌赢的彩头。”
慕容匀凌听到最后一句话,脸都红了:“姐姐不要怪我才是,我在帝都没权没势,我想带你走,也只能认这一个理。”
酒轻婴摇头,眼中微带伤感:“没什么可怪的,我来燕国,没有亲戚朋友,没有落脚地,所以我也昨日说卖身与红袖楼,成为她们的坐诊大夫而已。”
慕容匀凌高兴的站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坐诊大夫。”
红袖楼内女子少说也有过百,几乎每日都有生病的,一般的大夫是不愿来此地的,所以看病真的是个大问题。
慕容匀凌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过姐姐放心,卖身契我既然撕了,姐姐就是自由之身,就按姐姐说的,水月姑娘的病好了,我就马上接你回去。”
喝了几杯茶,慕容匀凌蹦跶着出了红袖楼,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可突然想到,那贾妈妈说的那句话也是事实,这飞梧居真的比他的府邸还要好奢华,那就赶紧回去重新收拾一番。
可想来想去翻修是不行的,没有父皇的批准他也没有银子,那就多摆一些有档次的物件,把院子给拾掇拾掇。
最起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盘算好以后,他朝着九皇叔府邸的方向而去。
守卫看见从马上跃下的男子行礼道:“拜见七皇子。”
慕容匀凌没有理会,径直往里面走去。
却被前排两个士兵拦住了:“请七皇子留步,王爷有事外出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慕容匀凌眼珠一转,这不最好吗,“没事,我口渴了,进去喝杯茶就走,这大冷天的。”
作势搓搓了手,抬步就要走。
“铛铛铛……”士兵将长矛交叉挡在了前面:“请七皇子留步,王爷有事外出不在府上。”
慕容匀凌黑了脸:“皇叔走的时候就针对我,留了这一句吗?”
两排士兵整齐的回答:“没有。”
考虑许久,慕容匀凌突然看见院中行走的身影,卖力的招手:“李伯,李伯是我……”
王府的管家一看是慕容匀凌,就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七皇子又来蹭饭吗?不过王爷今天不再,你改日再来。”
慕容匀凌欲哭无泪:“李伯,我没有,我就想李伯了,过来看看,这天这么冷,你就让我进来喝口被热茶好不好吗?”
李伯毕竟上了年纪,看着慕容匀凌小脸冻的通红通红,就有些于心不忍,想着这孩子孤身一人,王爷在家时他也偶尔过来,应该没事。所以就让守卫将人放了进来,那守卫看着慕容匀凌得意的样子,满脸的鄙视。
慕容匀凌也算乖巧,吃饱喝足就在往常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李伯也去忙自己的事,等两三个时辰以后他才想着过来问七皇子今晚是否留宿,他好着人早点做准备。
可经过后院时看着金福驾着府内最大的那辆马车回来了。
“你去哪了?”
金福回到:“小的去送七皇子了,他说今日不想骑马,让我送他回去。”
李伯眼皮跳了几跳:“此事蹊跷,七皇子原本就是骑马来的,为什么换坐马车了。”
他赶紧到岳莱阁查看,差点晕倒,空荡荡的房间留有一张纸条:“侄儿借来一用,皇叔莫怪。”
李伯老泪纵横:“书画古玩,玉石金器,这能搬的都搬走了,整整一辆马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