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的路程,终于看见城墙了,钦桃总算松了一口气,骨架子都快被晃散了。
可转眼间,沉闷的天气便纷纷扬扬的落起了雪花。
马车速度变得缓慢,酒轻婴掀起车帘眺望,燕国的城门巍然耸立,在大雪的衬托下更加坚固持重。
行人纷纷感叹到:“这可是入冬以为第一场雪,看来是个好兆头,希望来年风调雨顺。”
排队的人在大雪中浩浩荡荡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
已经午时,积雪越发厚重,那些搓手跺脚的人也慢慢失去了耐心,开始出现骂骂咧咧,你推我搡。
秋蔓肚子饿的咕咕叫:“小姐,估计一时半会进不去,我先做点吃的吧。”
酒轻婴脸色苍白,眉眼间悲凉凝聚,她心不在焉的摇摇头:“进城再说吧。”
十三年了,这座城门已经没了往日模样,不知已经翻修多少次了。
往日如尘埃,落定便无法更改。
钦桃一直盯着前方排查城文牒的官兵,真的是慢如爬龟。
还一脸横相的怒吼着:“吵什么吵,一个一个给老子排好队。”
人群中有个穿粗衣麻布的大汉,许是没了耐性,扯着嗓子问了一句:“在你爬出老娘肚子之前我们能进城吗?”
人群中传出阵阵笑声,副将听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指着人群大喊道:“快抓住此人,挑衅事端,定是他国奸细!”
立在旁边的士兵听到命令,赶紧拿着长矛冲向人群,麻衣大汉连连闪躲。
钦桃将手中的缰绳勒紧,万一马被惊吓就不好了。
好在麻衣大汉还有点本事,闪躲中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将士兵手中的长矛夺下,并且一一折断。
看热闹的百姓都傻了眼,更加相信副将口中的“奸细”了。
副将一看这一幕立马慌了,大喊道:“快抓奸细,快抓奸细……”
乘着混乱,麻衣的大汉却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在人群中上下乱窜。
士兵的长矛一下接着一下往人群刺去,但却无济于事,场面已经失控。
副将连连后退,害怕之际大喊道:“关城门……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这是他第一日上任,想不到这些叼民如此疯狂,他双腿颤抖不止。
厚重的城门在众多士兵的推动下“吱呀”着缓缓关闭,钦桃也焦急起来:“要是天黑之前进不去,晚上必得在城外忍冻挨饿,到时候估计半条命都会没了。”
愤怒的声音不断响起:“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一时间城内外都混乱不堪,叫骂声四起。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城内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两旁的街道:“景安王驾到!”
一队高鬃大马极速飞驰,为首的男子着一身玄色劲装,腰佩青鸣剑,丰姿神态,容颜俊美绝伦,精致的紫玉发冠之中,墨发在大雪中飞扬。
眼前混乱的状况惹的他眉头微皱,勒住了绳索,马蹄高扬嘶鸣,这样精湛的驭马之术并不多见。
今日守城的总兵慌慌张张着从城墙上跑了下来,领着士兵跪在地上高呼:“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也附和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即使前一刻再怎么混乱,只要慕容皇室出行,旁者皆需跪拜相迎。
景安王的眼眸中散发出凛冽桀骜,扫视全场,却无一人敢抬头与他对视,景安王于马上居高临下质问道:“当值者何人?”
身形宽胖的总兵跪着前行一步,战战兢兢答道:“是……是属下。”
景安王唇齿轻启:“连同副将一起,杀。”
“遵命!”
一旁的侍卫,敏捷的飞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右手提刀而去。
传闻景安王容颜俊美无双,性子桀骜不驯,战场上所向披靡。
不过,这都是百姓听闻,从未亲眼目睹,平日里也不过饭余茶后偷偷议论,可现在看来,那些传闻应该都是真的。
总兵浑身打颤,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
呼喊声中,“咔嚓”一声。
鲜血四溅,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的心肝乱颤。
侍卫提着带血的刀又朝着副将走去,副将从未见过这阵势,吓的全身发抖,危难之际高声嘶吼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我是林家的人。”
侍卫举起的刀在半空迟疑了一下。
景安王眉眼微抬,想起上次参了他一本的林幼蟠大人,淡然的问道:“牢狱史提督林幼蟠是你什么人?”
副将一听王爷问林家的事,见求救有望,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赶紧回答:“是,那是属下的十五叔。”
“哦。”景安王回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邪笑:“那就将这侄子,给他小叔叔送去。”
“遵命!”
林副将还没来得及谢恩,就被景安王的侍卫提上马,火速离去。
百姓纷纷啧叹:“小官有背景就是好,直接送回家,没背景的大官也可在青天白日里随便被刮。”
左侍卫应照听闻别人议论自家王爷的行事作风,立马皱了眉,瞪向人群,心里很是不舒服。
一群乌合之众懂什么,今日这事林幼蟠必须给王爷一个交代,守城的将士可不是谁想塞就能塞进来的。
估计这林副将见了自己叔叔,下场不比今日当众刮了他好多少。
一时间,城门口两位官兵被卸了差,出入成了问题,景安王俯视全场,而后看向左边跪着的第五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当即抬起头:“启禀王爷,属下赵鸿。”
“从现在起你接替总兵一职。”
言下之意,副将一职也由赵鸿自己选拔。
“是,王爷。”声音铿锵有力,赵鸿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被信赖认可的荣誉感。
他立马起身,召回士兵重新排列出入的队伍。
只派了两人去继续捉拿那个闹事的麻衣大汉。
马车内女秋蔓看着秩序渐渐恢复,开心道:“小姐,看样子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咱们就能进城了。”
就在她话刚落音,后面又一辆马车行驶而来,着眼看去富丽堂皇,奢华无比,除了两个驾车的马夫以外,旁边随行的有两个嬷嬷,六个丫鬟,附带一队带刀侍卫。
马夫见前方道路被阻拦,开口叫嚣:“前面的马车让开,荣德府要过路。”
这路本来是四马并驾,可现在正处在新翻修的阶段,只能容一辆马车而过,那车夫自然而然的就让前面寒碜的破车让路。
马车上“云骑镖局”显示着这辆马车是租来的,很有可能是外地的穷亲戚前来帝都省亲。
车夫心里自己认定了这种答案,所以理直气壮的叫喊着。
旁边的百姓纷纷避开,等着前面寒碜的马车给后面富丽堂皇的马车让路。
毕竟对方已经自报家门“荣德府”,那可是燕国帝都数一数二的富贵权势人家。
“让”势在必得。
可马车内的酒轻婴听到“荣德府”三个字时,眼睛闪过一道寒光,手指紧握,指骨都泛白了。
后面的两个车夫久久得不到回应,心急烦躁,索性跳下一人上前来理论。
可看到是女子驾车,便指向马车:“里面是什么人,聋了吗,荣德府大小姐的路也敢挡?”
“荣德府大小姐?”酒轻婴猛的睁开眼睛,身子都坐直了:“荣德府什么时候有两个嫡出的大小姐?”
钦桃不想搭理对方,只冷冷道:“凡事有先来后到,后面排着。”
那马夫提高了嗓门:“放肆,你一个小小的贱婢还敢顶嘴。”
钦桃回怼道:“你也是奴才,少在这叫嚣!。”
马夫发怒:“你,睁开你的狗眼,我这可是荣德府的马车。”
钦桃撇了一眼,讥讽道:“那又如何,你还是马夫?”
男车夫更是提高了嗓门喊道:“这里面坐的可是荣德府嫡出的大小姐。”
钦桃脱口而出:“真假还不一定呢?”
“什么?”那马夫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钦桃!”马车内的酒轻婴冷声训斥。
“是,小姐!”钦桃明白酒轻婴的意思,便目视前方不愿理睬此人。
荣德府的车夫见对方这副样子,气的暴跳如雷:“好狗不挡道,你今日挡路纯粹是在找死。”
钦桃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再次还击道:“好驴不乱叫,有本事你从我们马车上压过去。”
荣德府的脸色铁青,索性想揭开车帘看看里面坐的到底是何人。
可前面马蹄声疾驰而来,景安王已然出城,迎面而来,百姓纷纷避让,酒轻婴的马车和后面荣德府的马车,更是占了大半的道。
“让。”
“让。”
前后两辆马车内同时传出命令,斩钉截铁。
荣德府的车夫刚好掀开了酒轻婴的车帘,景安王御马而过的瞬间看见里面的红衣女子,姿容邪魅,眼眸冷清,想来冬日里最艳的红梅,也不及刚刚那一抹来的刺眼。
酒轻婴抬首而看,此人矜贵清寒,眼神凌厉,可让她吃惊不已的是,他的面容和尊主的半张脸有九分相似。
明月两盏灯,春秋一场梦,为何,她看见此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尊主派她下山执行任务,一切听从水月的安排,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景安王?”酒轻婴心里思忖着水月传回来的消息,他便是慕容凤景,当今皇上唯一的弟弟,重权再握,极为得宠,也是皇上传位的人选之一,可是为什么尊主长的和他极为相似呢?
而荣德府的马车内,郑玉楠也按捺不住性子,早已掀开车帘翘首以盼,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整日躲在黑屋子挨饿受冻,燕国将有她的一席之地。
外面的嬷嬷见状,如临大敌,急忙开口道:“大小姐,万万使不得,那是景安王。”
郑玉楠不以为然,还想等拐弯的时候再多看几眼。
可朦胧中入眼最多的却是马蹄扬起的残雪。
嬷嬷看前面的路已经畅通无阻,立马呵斥车夫:“还不快走,仔细你的皮。”
车夫反应过来,不管同伴,立马扬鞭起车。
两辆马车相会,酒轻婴与郑玉楠相视而过。
秋蔓不悦道:“他们也太奸诈了,小姐咱们也跟着早点进去吧。”
“荣德府嫡出的大小姐。”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酒轻婴嘴角抹过一抹嘲笑,能不能经得起富贵权势,还得看她的造化。
钦桃将马车又赶至路中间,耐心的等待着。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她们才交了通关文牒而入,本地人只用燕国颁发的牒牌即刻,但她们是从外地灵渠山而来,所以递交的是通关文牒,好在没有被刁难,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放行了。
马车行至信都最繁华的清月街,热闹一片,繁华如梦,突然有人议论道:“听说皇宫的地牢里关了一只妖,是先皇在位时抓的。”
有一人笑了:“妖,无稽之谈,天下怎么会有妖呢,真是荒唐。”
“真的,是妖,我一宫里当差的亲戚说的,那妖长的狰狞无比,只要吼叫一声,看守的士兵全都死了。”
“那么厉害,还能抓的到?”
那人低声道:“听闻那妖害怕火,所以先皇调动了三千士兵个个给箭头抹上了香油,烧了鲛鳞粉,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制服的。”
“那为什么要关起来,杀了那妖岂不一了百了,让人省心。”
那人弯了腰,小心翼翼道:“嘘!这是秘密,这妖不能杀,听说喝了妖的血就能长命百岁,容颜永驻,所以帝王家才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用玄铁建了一座地牢,而且里面烛火通明,好似白天。”
马车内的秋蔓有了兴趣:“妖,燕国的皇宫居然关押着一只妖。真是可笑,若是喝了妖的血能长命百岁,先皇还能躺在陵墓里面吗?”
酒轻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心里五味杂陈,开口道:“是这茶余饭后的谈点,不足为怪,我小时候也听说过,什么版本都有。”
秋蔓眼珠转了转,开心道:“小姐,我之前听尊主说你的家乡就是燕国,那这次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酒轻婴愣了一下,冷然道:“家乡?连家都没了,还看什么?”
秋蔓一副失望的的样子:“那等下我就给咱们找燕国最大,最豪华的客栈,然后住下。”
酒轻婴道:“尊主没有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秋蔓摇摇头:“没有,他让我贴身服侍你,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之前你一直服侍尊主,现在他既然把你派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若你想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收起你在魑魅谷随意的性子,如若不然,我就让钦桃送你回去。”
秋蔓没想到这刚入城,酒轻婴就拿起了主子的架势,不过她也懂得,此次下山是有任务在身,如果她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被送回去的话,尊主铁定也饶不了她。
想及此处,她汕汕的道:“是,秋蔓一定听小姐的话。”
酒轻婴吩咐钦桃:“去打听一下红袖朝哪个方向走?”
秋蔓开心道:“红袖楼,名字不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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