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骁最终登上了皇位,命人在皇宫北边修了一座塔楼,日日都去塔楼独处,年复一年,他由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稳固四方的皇帝,最后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老了之后,他将国家交给了太子,自己则整日待在塔楼里,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让曾经四分五裂的天下,成功融合在了一起,也彻底清除了朝堂的乱党,任用德贤之士,成为了一个千古明君,一个万人敬仰的帝王。
生命的最后几年,他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只觉得无比的轻松,他再也不曾出过塔楼,每日在瞭望台看着北方,隐约可以看到北国的影子,最后,他才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自己想看的人。
他的手里还握着陶埙,这是她走的时候,留在房里的,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而如今,这个东西却成了他唯一可以寄托相思的物件,说来可笑。
北国的风很冷,侵入骨髓的冷,尽管如此,斯洛若雪仍旧每日披着厚厚的外衣,站在城墙上望着琉璃的方向,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一阵寒风吹来,斯洛若雪咳嗽了起来,身后的离桑终于忍不住,说道:“还是回房间吧!”
斯洛若雪转头看着她,勉强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我的身体还挺得住。”
离桑叹道:“大夫说你一日不如一日,你这才来我北国半年不到,要是就这么没了,我如何跟琉璃交代!”
斯洛若雪道:“你知道我来北国是有去无回,我的消息不必传到琉璃,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离桑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你的身子抵不住这寒风,还日日站在这城墙上,我真是不忍心,你走之后,我日日处在愧疚之中,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你当初以血相救,才让你的身体再也无法复原,后来你又请命来我北国,我用最好的一切招待你,可你却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就不想活的久些么?”
不想活的久些?她怎么不想!可她无法忍受这相思之苦,腰间的玉葫芦是她唯一的寄托,可仅仅一个玉葫芦怎么够!她只能每日站在城墙,望着琉璃,期盼能看到他的影子,一解相思之苦。
斯洛若雪无奈说道:“王后,你千万别自责,我的命能活到现在,已算是幸运,我还能救人,也算是我还有可用之处,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我本来就没多少日子了,要是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离桑道:“你若这么爱他,当初就不该来。”
斯洛若雪道:“我不忍心。”
离桑道:“不忍心什么?”
斯洛若雪道:“不忍心让他看着我死。”
离桑皱紧了眉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为这女子感到心疼,委屈,她的牺牲实在太大了!有好几次她都想写信给季骁,可每每想到她的恳求,她又打消了念头。
离桑说道:“你要他一辈子蒙在鼓里吗?”
斯洛若雪点了点头,道:“我要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只要他不知道我的死讯,我就永远都活着,只有你,只有北国能帮到我。”
离桑看到她如此憔悴又如此坚定的眼神,心疼地落下了眼泪,斯洛若雪安慰道:“我很开心,也很荣幸,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有你这位女英雄在我身边,初来北国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你是我心底最想成为却永远成为不了的那个人,但我们最终成了朋友,我这一生,也算值了。”
离桑感慨道:“我离桑能交到你这一位朋友,也值了!你交托我的事,我定不会辜负你!”
斯洛若雪欣慰地笑道:“我信你。”
北国的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变暖的趋势,斯洛若雪心里明白,她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望着白雪皑皑的北国,那片曾经他们二人走过的树林,回想着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终,斯洛若雪也没能见到那修好的塔楼。
季骁还恨斯洛若雪吗?早就不恨了,怒气退却后,是无尽的想念,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令他寝食难安,只有待在塔楼里,才令他好受一些。
这几十年来,他断断续续往北国送过许多封信,可一封回信也没有,收信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些信给谁呢?
斯洛若雪生前还在的时候,一封信也未曾收到过,离桑最终将这些信全都烧了,一封也没有拆开过,愿她能在天堂看到这些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