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百姓也会死。”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童玉安的眼睛问道:“都是人命,有什么不一样?”
童玉安没有办法回答女子的问题,但是确实是不一样的。在他的心里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的性命比世间其他人的性命都要贵上一些,没有什么理由。
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南厂的上一任厂主选中,上一任厂主对他寄予了厚望,这只能代表他受到的训练比别人更加惨无人道,之后就是不停的杀人、杀人、再杀人。渐渐的他给每个人都贴上了一个标签,在他的眼里人将不在有名字,没有的官职,只有可杀与不可杀之分。
从前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楚了,但是的他依然记得和那个女子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那一天的他的刚刚执行一桩凶险至极的任务,他拼命完成了任务,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他疲惫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深宫大院里,看着天上那轮很很圆很亮的月亮。
他哭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他之前的受过更重的伤,没有哭;他也一个人执行过更危险的任务,他也没有哭。在南厂经历的血雨腥风中,他早就已经麻木,而且他知道,眼泪除了让自己看起来软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己的软弱只会让欺凌者更加兴奋。
今天是他的十岁生日,看着玉盘似的月亮他突然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情绪就像是洪水决堤般崩溃。
然后就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女孩静静的站在了他面前,也不去打扰,只是看着他尽情的发泄,等到他哭干了自己所有的委屈之后,他抬起脑脑袋来用习惯性冰冷的目光打量了眼前小女孩一眼,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其实他的内心里还是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但同时他知道小女孩的身份和他有着天壤之别。
女孩从后面追上了他,抓起他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半包驴打滚,装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不骗你,真的哦。”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公主,名字叫做朱玄妙。但是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童玉安凭借过人手段谋略在南厂里的地位一日千里,最终在上一任南厂的厂主死后穿上了那件大红色的蟒袍,成为南厂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任厂主,掌管监察江湖的大权。
而那个女子也永远的成为了照进他的十岁生日夜晚里的阳光。
童玉安终于回过神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感叹说道:“不一样的。”
朱玄妙依旧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扬起脑袋来看着身穿一身大红色蟒袍的童玉安,叉着腰怒问道:“你到底让不让?”
童玉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张开的手臂,整个天下能让他让路的,恐怕没有几个人,但偏偏这个女子就是其中之一。
从十岁开始到现在,在这个女子面前终究还是硬气不起来。
“奴才陪公主一起去吧。”童玉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女子的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答应道:“好吧。”
“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和我不用自称奴才。”女子撇了撇嘴说道:“我又不是我父皇。”
童玉安无声的点了点头。
“师父,你又怎么不开心了?”小和尚昙宗有些不解的问道:“我未来的师娘拒绝了您?”
“这不是你未来师娘的爹也就是我未来的老丈人,听说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和尚满心的不愿意,为师本来想去做一做这位未来老丈人的工作,没想到这位老丈人不是很好说话,把为师……请了出来。”大和尚说道。
“师父,您明明是被撵出来的。”小和尚拆台道。
“那你说,这位未来的老丈人听不进去为师的劝,为师也不能去揍未来的老丈人,毕竟将来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弄得太僵了。”从心和尚愁眉苦脸的说道:“原来,娶到一个姑娘比修炼成为佛陀还要的难上一万倍。”
“师父是怎么说的?”
“为师说,破坏姻缘是要夭寿的。”从心和尚想了想说道:“为师还和未来的老丈人保证,为师的身体很棒,成亲后的第一年就要让他老人家抱上大胖小子。”
昙宗愣了愣,恍然道:“难怪这几天一直有个老人家一直在咱们寺庙门前磨菜刀,那把刀磨得比徒儿的光头还要亮一些。”
“原来是……师傅这句话说的是有些欠砍。”小和尚小声说道。
从心和尚有气无力的趴在石头做的桌子上,难得的没有教育小和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师现在很迷茫啊。”
小和尚不知道怎么开导有些忧郁的师傅,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傅,我未来的师娘喜欢您吗?”
从心和尚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疑惑说道:“为师也不知道,只是为师越来越喜欢她。因为为师的那一件百衲衣破了,是她一针一线给补上的;为师送的那一盒胭脂,其实她不是很喜欢的,但是上次见为师的时候还是涂上了;我未来的老丈人要揍我的时候,也还是你未来的师娘拉住的。”
昙宗沉吟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那未来的师娘应该也是喜欢师父的,既然两情相悦,就算师父您未来的老丈人刀磨得再快,也是砍不断师父和师娘之间的姻缘的。”
从心和尚噗通一下站了起来,猛地一拍那颗大好的光头,嘴里喃喃道:“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
“徒儿,你比师父我有慧根!”从心和尚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将来一定可以烧出舍利子的。”
“师父,我还不想死。”小和尚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为师现在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我那未来的老丈人去。”大和尚顿时有来了精神,满面春风的说道:“徒儿,你就等着师父的好消息吧。”
昙宗连忙拉住了不让人省心的师父的袖子说道:“我也不想没有师父。”
“放心,为师是去说道理的。”
“就是的因为师父去说道理我才要拦着的,要是师父去打架我就不拦着了,师父,那老头的刀磨得可快哩。”小和尚着急说道:“刀剑无眼。”
“放心,老人家的手脚的力气不大,不会把师傅砍得怎么样的。”大和尚胸有成竹的说道。
“师父,之前徒儿看那老头砍柴,那一刀一刀砍得可猛了,比小伙子不差些。”小和尚依旧不肯松手。
“那师父就跑路,这可是师父的拿手好戏,料想老人家的手脚不利索,一定是追不上为师的。”大和尚依旧耐心的说道。
“师父,之前我看那老头……”
小和尚刚想说话,脑袋上就挨了一记爆栗子。大和尚怒道:“别张口闭口一个老头,那可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也是你未来的师公。”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的说道:“师父就不怕一个爆栗子打出徒儿一个顿悟来,到时候师父的佛法就不如徒儿了。”
“你那么笨,不行的。”从心和尚消失不见,声音仿佛从云端传来。
“师父,我一定可以的!”昙宗大声喊道,山谷里的回声传出老远。
京城长乐记。
一伙人都焦急的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孩子,孩子的身上插满了银针,豆大的汗珠从杜楠衣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最后一针稳稳插在了孩子的神庭穴上,孩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金九正被蔡西城从黑云狱里救出来之后经过简单的包扎,就着急回去和家人报平安,回家的金九正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儿子感染了瘟疫。
京城里的医生大部分都在治病的过程中被病人感染,少部分没有被感染的此时也分不出身来诊断金九正的儿子。
杜楠衣是药秋的亲传弟子精通药理,这个在黑云狱里捱过半个月都没有哭的男人哭的撕心裂肺,抱着他的小儿子跪在杜楠衣的面前求杜楠衣救他小儿子一命,发誓说只要杜楠衣肯救人,自己的命就是杜楠衣的。
杜楠衣没有拒绝,即使她的内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因为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的笑脸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但是她相信如果她需要的话,那个男人会比金九正求得更加虔诚。
陈庆之递了一块拧干的热手帕给杜楠衣,示意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柔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杜楠衣没有好气的说道。
这些天来陈庆之一直在给杜楠衣用逍遥游疗伤,逍遥游是道家最顶级的心法,最是纯正平和,逍遥游真气就是世间治疗内伤最好的药。
“老金的儿子能救回来吗?”
杜楠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很难。”
“之前我没有在意到这场瘟疫,但是通过给老金儿子的诊断,这种病很厉害。我现在只能用银针暂时的吊住孩子的一口气,就算能让他多活几天,但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能对症下药,人死的很快。”杜楠衣叹气说道。
“不只是这个孩子,京城的很多人都会死。”杜楠衣幽幽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