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陈家。
陈潇潇杀气十足的在纸上默写陈家家规,撅着小嘴满是不服。
陈戌仁那个老王八想要把庆之哥哥革出陈家,她在议事厅里说得话有哪一句说错了?父亲居然还前所未有的惩罚自己的抄写一百遍家规。最让她生气的是,一直英明的爷爷也难得犯了老糊涂,居然赞同陈戌仁的提议,越是想着笔下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书房的门被推开,钻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陈潇潇瞥了一眼进来的身影,看清来人之后故意没有抬头看,手上继续抄写家规。
身影来到陈潇潇的身边,看着陈潇潇手中几乎要把笔杆子撅断的力道,缩了缩脖子,立刻板起脸来说:“陈戌仁在陈家背后做了那么些脏事儿,还要把陈庆之逐出族谱,简直混蛋的不能在混蛋。最气人的还是陈远山那个老糊涂居然还站在了陈戌仁那边。”
身影正是陈远山。
陈潇潇听了陈远山的话冷哼一声,继续写手上的字。
“一铎也忒狠了,上来就是一百遍家规,当年我也没对他们这么狠呀。”老人自顾自的笑问道“要是姑娘不嫌弃,老头子我帮你抄个二十遍?”
“这一百遍家规抄完我才能解气。”陈潇潇怒气冲冲的说道。
老人笑了笑做出要走的姿态,叹出一口气来道:“哎呀,本来还想跟潇潇商量商量陈庆之那小子当陈家下一任家主的事情,但是潇潇好像挺忙,那就算了吧……”
还没等老人嘴里的话说完,陈潇潇就从书案上跳起来抱住了老人的胳膊,一本正经的说道:“爷爷不要拿这样的家门大事开玩笑,该商量的还是要商量,我手上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陈潇潇将老人扶着坐下来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爷爷快说吧。”
陈远山看着现在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九霄云外的孙女,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丫头啊,现在陈家的家主是你大伯,下一任家主怎么说也应该是你大伯该烦恼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还在苟延残踹的老头子,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陈潇潇的脸色冰冷了下去,但是想了一会儿就重新挂起了笑容道:“爷爷今天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而且爷爷在年亲一辈里最喜欢的就是我哥,爷爷可舍不得将我哥革出陈家。”
“丫头,已经查清楚了,庆之确实在金陵和星月卫有仇,并且前前后后杀了星月卫数十人。”陈远山叹了一口气道:“我来之前刚刚将陈庆之逐出族谱。”
陈潇潇的脸色冷了下去,咬咬牙说道:“就是因为我哥爹娘死的早,所以家里所有的人都欺负他,之前是因为没有人给我哥撑腰大家落井下石欺负他,后来是因为我哥即使没爹没娘却还是陈家同辈中当之无愧最强的那个。我本来以为爷爷跟他们不一样,现在看起来,爷爷和那些人一样。”
“怪不得我哥在六岁的时候留下一封信自己上了武当山,陈家确实没有让他在待下去的意义,不如爷爷将我一起革出陈家,让我去找我哥。”
陈远山愣了愣神,像是在想什么。然后突然问道:“丫头,其实你哥每年都回来两次,你知道吗?”
陈潇潇也愣然了。
“庆之每次都在开春的时候回来,不进家门,就远远的看着,庆之以为他回家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民间说老人年纪大了过一个冬天如过一个坎,他大概是怕我这个老头子在某个冬天突然就死了,而他不知道把。”
老人感叹一声说道:“丫头,你也知道,陈戌仁之心路人皆知。众人皆知了其实就不可怕了,就怕那些藏得很深大家都不知道的人心。”
“陈家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庆之是第一个,过不了多长时间你也会被革出陈家族谱。”老人接着说道“丫头,你一直在陈家,你爹娘宠着你,老头子我也宠着你,所以你少不经事,行止任性。离开陈家之后就立刻去找你哥。”
陈潇潇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爹娘都不走?”
“他们不能走,也不愿意走。”老人回答道。
“您……您呢?”
陈远山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头子我难道还能将自己革出陈家吗?”
一老一小皆是陷入沉默。
“本来老头子我就没有几年好活了,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在见一眼那个小子。”陈远山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陈潇潇说道:“如果我没有见到他,你就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陈潇潇红了眼眶。
“傻丫头,你是舍不得陈家,还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快要死了?”陈远山笑骂着问道。
陈潇潇最后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道:“爹让我抄写一百遍家规,我已经抄写了九十八遍,最后剩下的两遍就爷爷帮我抄吧。”
“好。”
金陵前往京城的某处官道上,天黑已经两个时辰了,月亮被夜空中黑色的流云半遮半掩,却并不影响清冷的月光从树梢流淌下来,漫天的星辰构成了一条灿烂的银河。但陈庆之和杜楠衣并没有心思去欣赏着样美丽的夜色。
本来都以为官道上会有客栈让他们休息,没想到这一段官道出奇的冷清,一路上只碰见了两个旅客,商队更是一支都没有碰见。
杜楠衣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生气的一脚踢在了陈庆之的屁股上。
陈庆之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捂着屁股往前一弹,扭过脑袋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怒气冲冲的杜楠衣,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怒道:“干嘛踢我?”
“到现在都没找到歇脚的地方,你到底认不认路?”
陈庆之觉得自己绝对比窦娥还要委屈说道:“我之前说走另一条人马走动较多的道路,虽然那条路多了半天的路程,但是路好走,一路上还有客栈能让我们歇一歇,是谁非要省下这半天路程的?”
“我说走就走?你当时在坚持一下不就好了?”杜楠衣理所当然的问道:“难道不该挨我一脚吗?”
陈庆之瞪大了眼睛,这绝对是听过的最不讲理的踢人理由!
就在陈庆之刚想反驳的时候,眼睛一亮,他看见了不远处有一间破庙。
破庙应该是荒废了很久了,角落里有厚厚的蛛网,好在破庙的墙面都很完整,屋顶也都完好,不会出现漏风漏雨的情况,陈庆之和杜楠衣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来,几乎是倒头就睡。
半夜里一阵奇怪的声音把陈庆之从睡梦里叫醒,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他揉了揉脸彻底清醒之后,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响起。一开始他觉得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毕竟后面就是很密的山林,有动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庆之越是听着越是觉得不对劲起来,他竟然在那有着诡异音调声音中听出了片段的词语!
这是人的声音!
陈庆之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空,已经是寅时左右时间,他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杜楠衣,示意杜楠衣听这断断续续的声音。
两人起身慢慢的向这声音的源头方向缓慢的逼近,走到湖边的时候,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男人看上去和陈庆之差不多大,他的脸很白净,手上抖着一把扇子,走位很稳很端正。
现在仔细听听,男人是在唱一首《牡丹亭》。
陈庆之倒是还好,杜楠衣明白过来先前的诡异声音是这个男人在唱戏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脚下一勾,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奔着男人的后脑勺射了过去。
陈庆之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石头的分量很足,速度也算不上特别快,但是陈庆之知道,这一下子要是实实在在的砸到了男子的头上,就算能够侥幸的不头破血流,但是头上起个大包绝对是逃不掉的。
只见男子嘴里的戏文依旧不停,脚步一变,左手往旁边一摸,抽出一柄足有五尺的苗刀,刀光就像划过暮春和初夏分界线的第一声蝉鸣,一刀将杜楠衣勾过去的石头斩的粉碎。
陈庆之眉头一皱,轻轻的把杜楠衣揽到自己的身后,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强。
他的第一反应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能是星月卫的人。
男人停下了唱戏,看着突然出现的陈庆之和杜楠衣,有些气愤的问道:“在下与两位素不相识,两位为什么一见面就拿石头丢在下?”
“你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天还没亮就听你在这里鬼哭狼嚎,你这不是找打是什么?”杜楠衣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说道“石头是我丢的,有本事就来揍我。”
“吵醒两位确实是在下的不是,但姑娘上来就拿石头丢在下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一些?”
“什么道理,我就是道理。”杜楠衣比划自己的小拳头说道。
男人的目光不停地在陈庆之和杜楠衣的身上跳跃,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陈庆之的身上,说道:“兄弟,我不打女人,咱俩打一架呗?”
男人说完之后,像闪电一边的拖刀而行,朝着陈庆之射来,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陈庆之的想象!仅仅半次呼吸的时间就近了陈庆之的身,近身之后并没有着急进攻,整个人高高跃起到半空中,手中那足有五尺的长刀轮满之后重重的向陈庆之重重的眨了下来。
男人的刀来势太快,陈庆之也只来得及举起苏幕遮来格挡,最让陈庆之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魁梧的男人长刀上的力道竟然大的惊人,一刀之下,竟然让他后退数丈才稳住脚步。
一刀刚刚结束,第二刀就已经来了,陈庆之不退反进,逍遥游真气仿佛钱塘江大潮一般一浪衔接一浪绵延不绝,体内是道家的浑厚绵长,手上的苏幕遮却犹如一条出水的蛟龙刚猛无比,走的正是少林达摩剑。
少林达摩剑有十三式,第二剑,仙人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