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清晨醒来,有点着凉,兴许是昨晚睡觉时脱了外衣的缘故。
与预想的一样,这次身上是没有树叶了,不过主要是因为院子里的花草被人整理过了的缘故。
又一次梦见那个像娇儿一样的死尸小女孩,又一个奇怪的故事,浑身酸痛,明明睡了一觉,却比没睡觉还要劳累。
洗漱完后便在屋里吃了早饭,昨天打了下招呼,让下人们提前把早饭做好,带到岛上来,免得我空着肚子去坐船。
饭后在小岛上闲逛,是梦中熟悉的景色,却找不到梦中走过的那条路。
许多间屋子都是空着的,但还是可以想象到之前的热闹景象。胡家会把族中许多的千金送到这岛上来居住,说是为了给他们的主母执衣解闷,但前段时间青赤两国在边境起了冲突以来,便陆续以各种理由给接回家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丫鬟来传话,是执衣邀请我去吃饭。
坐船离开小岛,白天的荷花池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没有了下午落日时那种一切都已结束的无力感,更找不到晚上梦中那片散不开的浓雾。
# 1
下船之后,执衣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等待。与往日相比,她今天穿得很朴素,甚至可以说很简陋,没有化妆,头发也直接垂到腰间。
不过也不能说就不好看了,毕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对于执衣这种级别的美女而言,套个麻布口袋也是天仙下凡的级别。
但有点失望的是,今天的午餐却只是简单的一些家庭小菜,没有什么可以镇住场子的大家伙存在。
“今天是我亲自下厨哦,时间仓促,只能做些简单的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丫头有些不高兴了:“男女约会,女孩子给男孩子做饭,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为什么到你这里就变味了?”
“这。。。我想吃肉。。。”
执衣把她葱白般的细手伸出来,说:“啃我吧,这些都是肉。”
“其实吃素也挺好的,很健康!要不让我先试下?”
虽然天书上老是形容美人是秀色可餐啥的,但那也只是眼睛上的饱餐,真要动口的话,就是变态了。
“怎么样,味道如何?”满是期待的表情。
“如果按第一次的标准来看,还是挺成功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声嘀咕,白了我一眼,自顾自努力“狼吞虎咽”,“吃饭!”
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也就将就着吃了这一顿饭,不过毕竟是美女作陪,体验上还是挺不错的。
# 2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耐不住寂寞,便左一言右一语地聊起了天,不知不觉间便说起了各自的往事。
“自从那次和你们分别之后,母亲便让我开始逐步接手胡家的事务。后来,母亲去世,竞选族长,其他几个候选人之间矛盾太深,于是让我捡了便宜,做了新任的族长。可这一上任,才发现是个苦差事。”执衣向我诉苦道,“虽说明面上大家还是一家人,但私底下都有各自的想法。仅是维持住表面的和谐,便已使我筋疲力竭,更何况是重整家风了。也只能任由他们胡闹,看着这好大的家业,由盛转衰。。。”
“那这2天的事情,也是这样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是难为她了。
执衣的眼神很迷离,望着自己周围这一切:青山绿水,胡家数不尽的财宝,这都是属于她的,但就像每天下午金黄色的湖水一样,虽然绚烂无比——这是来自阳光的赠礼,但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
“富贵如浮云,放下了也就没事了。说点你们的事吧,好让我开心点。这么多年了,你们在甜阴过得好吗?”
“我们,是我和娇儿吗?还好吧,当然不能和你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糊里糊涂间,几年就过去了。”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光阴而自责,“能问个问题吗?那次分别后,为何你就没有音讯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还以为你把我和娇儿都给忘记了。”
“没有音讯?书信之类的东西呢,什么都没有吗?”
“有这东西?那就不清楚了,我一般不管这个的。大部分时候都说娇儿在负责。朝廷里发东西,节日里送礼啥的,都是她在接手,我也没过问。”
“是吗?”执衣的语气听起来很失落。
“会不会是路上搞掉了?回头我问下娇儿,八成是那家伙不小心,弄丢了。这丫头,太不小心了!”
违心话,娇儿可是心细的主,不可能和我一样粗心大意,只不过安慰执衣罢了。因为她看起来很难过。
“没事的,都是些闲言碎语罢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执衣解释道,但又感觉是自言自语。
“其实往好处想想,我们也没给你寄过什么东西。大家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
“娇儿没有给我寄过东西?”
“有吗?那不清楚了,这丫头好多事都瞒着我。我也懒得问,应该可能是做过吧。”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们。。。”
“你们?没有吧,毕竟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要不我后面回甜阴了,帮你问下她?”
娇儿一直缺少朋友,总是很孤单,执衣没忘掉娇儿,能让她多一个伴,总归是好事。
“不用了,挺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句话的事,难道还不好意思吗?你和娇儿不是好朋友吗?我感觉你们俩挺般配的,不是吗?”
“般配?”
“对啊,就亲姐妹那种。说不上来,但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的那种。要不你们到时候拜个把子?”
“还是算了吧。”
执衣这家伙也是奇怪,莫名的地方感到害羞,又不是逼她上花轿,怎么这么反抗?
难道是她也讨厌娇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娇儿不受大家欢迎,近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除了执衣,我是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会对娇儿好的了。
难道娇儿是命中犯冲,注定被这个世界排斥?
“执衣,你和娇儿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你实话对我说,我不会介意的。你是不是觉得娇儿很奇怪,所以不喜欢她?没事的,大家都这么想,当然这里面没有我,如果你觉得勉强的话,我也不勉强你。实在不行的话,我以后可以让想办法尽量让你们两人不遇见。”
“大家都不喜欢娇儿?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的,因为她很多举动,和她的年龄身份什么的不符,所以大家就觉得她很奇怪,和旁人表现不一样,于是就被孤立了。当然我无所谓了,因为我也差不多的,很多人也讨厌我。所以怎么说呢,互相取暖吧,反正都被人当成怪胎,心心相惜吧。”
“你也不受人欢迎?”
“还不是我那父王!你也知道的,他在位这么多年,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被抄家,别人不讨厌他才奇了怪了。老头子杀伐决绝,他们又惹不起,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拿我这废太子出气了。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毕竟我有三哥罩着,他们也不敢太放肆。”
三哥是监察院院长,在甜阴布置了很多眼睛,那些权贵平日里躲都来不及。欺负王族血脉,不是给人家送把柄?难道是想给监察院创造业绩?
“所以娇儿也?”
“娇儿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想想,她名义上只是一个小丫鬟,结果在各方面却比很多养尊处优的人还厉害,而且还是甜阴这种是非地。虽说那些人不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但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不也是易如反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站的位置太显眼了,暗地中伤就会源源不断。
天妒英才的道理娇儿也应该明白。可为什么她还是如此张扬?
难道是她还在隐藏实力?可都这种程度了,还能让甜阴那么多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名门后裔们蒙羞的家伙,还是在藏拙?
有点觉得自己自暴自弃是对的了。
什么都不做,最后还可以推诿是自己没出力;可如果做了还是失败的话,又能想出什么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无能呢?
# 3
谈话以不愉快收场,吃过午饭后,执衣便提议沿着荷花池散散步。
微风吹拂湖面,带起无数圈波纹,佳人在侧,更是倍感舒适。
“这2日住得可算安好?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还行吧,就是。。。”
“对不起,等过段时间,我就自由了,到时候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不是,不是你的原因。”
“那是什么?难道你不喜欢这里?”
“其实吧,也不能这么说。。。”这2天把荷花池转了个大概,大部分地方都是去过了,即使是旅游,这地方也是足够了,唯一的缺点只有一点,“但有个问题是,也不是很严重,怎么说呢?就是不能出门。”
“什么意思?能详细解释下吗?”
“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了,就是我出不了荷花池,这点很不舒服。虽然这地方的确是很大,景色也很不错,吃穿用度无忧,下人们也贴心。但就是出不去,每天只能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我却只能在这里面待着。当然不是说这里不好了,主要是我个人的习惯问题吧?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如果被别人限定了范围,就会特别难受,不管是多大的空间,一旦见到了它的边界,就会觉得很狭窄。”
“我有说你不能出去吗?”
“这。。。好像没有。”
这丫头笑得很开心:“傻瓜!”
“你笑什么?”
“如果你想出去,但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觉得我知道后会很生气,要把你关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执衣又笑了,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母亲曾经对我说,风筝没了线,飞再高也会掉下来;但对于大鹏鸟而言,九万里的高空,才是他的家园。”
“前面这句话是天书上说的?”
“是的,《庄子》上面的。你喜欢看书吗?天书或者地书,都算。”
“看书?不是很喜欢。”
我对书本天生有一种厌倦。以前老先生以前给我上课,我都是让娇儿顶班,自己跑出去玩的。时间久了,老先生便开始全心全意教娇儿读书,不管我了。
“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看书,但母亲说开卷有益,强逼着我读书,虽说开始有点难以接受,后来就喜欢上了。你也可以试下的,毕竟读书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
“可以让你变得更加强大,有超越一般人的能力。这个可以吗?”
“不感兴趣。”
“为什么,难道变得比别人更厉害不是一件好事吗?”
“你比别人厉害了,不也意味着你要比别人做更多的事情吗?那么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会,无忧无虑,多好!”
“为什么我比别人厉害,就必须做的比别人更多更好?谁规定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执衣再一次笑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又是天书上的句子?”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这家伙差点笑断气,“明天会有人去雾城运送物资。你不是觉得待在这里很无聊吗,想和他们一起出去走走吗?”
“去雾城?”
“对啊,到伙郭的最东边去。哦,雾城附近就是下水关,另外周围不远处还有十里桃花和青石生松,都是很不错的景点,可以去看看。怎么,你有兴趣吗?”
此次我来伙郭的目的便是受三哥之托前往下水关,只不过前段时间因为前线打仗戒严,被关了几日,后来又阴差阳错在荷花池待了几天。一路上关顾着吃喝玩乐了,正事差点忘记了。
“明天就走?那你呢?”
“对的,明天早上的时候,可别又睡懒觉了哦。胡家最近处在多事之秋,我肯定是得留下了。这样吧,反正之后我就闲下来了,你定个地点吧,到时候我们见面。如何?”
“甜阴怎么样?不如你到时候来甜阴玩怎么样,到时候我带你去吃正宗的甜阴的街边小吃。”
“甜阴吗?”
“对啊,你不是说上次之后你就一直待在伙郭,哪也没去过了吗?而且娇儿也在甜阴,到时候你们2个还可以叙叙旧。娇儿如果知道你要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娇儿吗?”执衣有点犹豫,“那好吧,我们就定下来,到时候我去甜阴,你得请客。”
“请客,让我掏钱?不是,你不是胡家的族长吗?腰缠万贯,为什么还要我出钱?”
“主人请客人,还有客人掏钱的道理?再说了,你在伙郭到处骗吃骗喝,我不也没让你付钱?”
之前在祘容胡家名下的店里大吃大喝了好几天,执衣是胡家的族长,这么推断,的确是在花她的钱。
“这。。。好吧,来甜阴,你可别忘记了啊。”
“恩,去甜阴。”
# 4
鼓楼的钟声传来,到下午了,中午休息的人们也该起来继续干活了。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四处走走吧。”执衣对我说,“晚上也不用等我了,记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很忙吗?”
“我有那天不忙的?你早点休息吧,夜很长,到时候又该做梦了。”
“你都知道了?”
我这2天晚上做怪梦的事情对谁都没说过,为什么感觉执衣好像就都已经知道一切了?
鼓楼最后一下钟声敲完。
“抱歉,再不赶紧过去,我就迟到了,那些老爷爷和老婆婆会很生气的。”执衣向我道歉,然后跑开了,“有什么事等晚上到了梦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