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船上的生活过得并不愉快,白天还好,主要是晚上的时候,睡觉不安生。虽然不算太颠簸,但摇摇晃晃的感觉老是让人感觉像是在荡秋千。醒着还行,睡觉就是个大折磨了,很难休息好。
2天之后,终于是到锦官城了。原以为要到码头去的,但在城外的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船就靠岸了。
双脚终于着地,再没有那种眩晕的感觉了,但停在这种荒郊野岭,着实是让人不安。
“怎么停在这里,锦官城不是还有段距离吗?为什么不停到码头上去?”
“码头主要是给货船卸货用的,客船停过去反而不方便。这里是到荷花池的近路。”
荷花池是胡家在锦官城郊外的一处私宅,因为其中方圆数十里种满荷花的池塘而得名。作为胡家的老巢,蝶恋花的总部也在那里。
“怎么过去?”
“坐马车,来接我们了。”毛杜指着远处扬起的烟尘对我说。
又在马车上颠簸了好一阵子,终于是到了荷花池。这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府邸,三丈高的城墙和瞭望的塔楼构成固若金汤的防线。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此起彼伏,中间最高的至少有十几层,俯视着脚下的蝼蚁。
一个家丁过来和毛杜确认情况,然后带领我们从一个大门经过,门里几个家丁将我们拦下,检查是否携带可疑物品。幸好三哥之前给的监察院令牌是个木制的小玩意,也或许是对我身份的忌惮,他们没在我身上搜出什么可以的东西出来。
府邸里面是个巨大的园林,被另一个家丁领着,在复道长桥间穿梭,来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一个女孩走过来,毛杜交给她一封信。女孩打开浏览其中内容,看了我几眼,然后问了毛杜几个问题,之后在信上盖了一个章。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拿着这个去丙字号登记,然后就没你事了。”女孩交给我一个写着“五零五”的纸条,然后说,“你先在这里等着,等下叫到你了就过去。”
“多谢。”毛杜很恭敬地对女孩说,但女孩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你也要走了,就把我扔这里?”我看毛杜也要走。
“主家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下会有人在接您的。那边有椅子,您可以先坐那里休息一会儿,也可以吃点桌上的点心。”
“哦,那好吧。”
# 1
大厅的一脚是一副桌椅,桌子上摆了茶水点心。软糯可口的点心带着些许温度,应该是刚换上了的缘故。陈年的木制椅子给人一种莫名的温馨感,坐着格外舒服。
我懒撒地摊在椅子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喧闹的大厅中人声鼎沸,属于另一个世界。
大厅中行色匆匆的人们来自伙郭各地。胡家通过蝶恋花这一大商号暗中影响伙郭的经济,而大厅中这些家伙则是胡家伸出的触手,紧紧缠在伙郭的各行各业上。他们来荷花池报告各地情况,胡家高层则根据这些情况做出相应的决策,然后再交给他们执行。
突然有点好奇这些人之中是否有来自甜阴的家伙?这么久了,也不知娇儿怎么样了?这么好吃的点心,就我一人独享,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什么?又被拦下了,这个月已经多少次了?”旁边几个大声说话的家伙打扰了我的宁静。
“少说也有10次了。其实不止我们,近几个月,每支前往秦汉山脉的商队,都或多或少会被沿途的官员们刁难。也不知这么久了,那边的香料、水果,价格翻了多少倍?真是可惜了,这么多钱都赚不到了。”
“还是先上报给内院吧,恐怕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我这个单子是算完成了吗?”
“我先给你把章盖了,免得算你延期。然后你去甲字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记住要标红,是紧急事件,让他们尽快上报。”
“好,我马上去办。”
2个家伙走开了,但我闲适的心情已经被毁掉了。不想待在大厅里,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于是到外面的院子里去散散心。
# 2
大厅外是一个五六丈见方的小院子,中间巨大的花坛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盛开的鲜花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花坛中央酥胸半露的女性雕像吸引了我的注意。与一般的雕像不同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女神跪立像,因为她没有双腿,下半部分是蛇的身体。
“老管家,这是什么东西?”
“回少爷,这是女娲。”
“女娲,天书里女娲造人那个女娲吗?怎么这个长得这么奇怪?”
“回少爷,女娲的确是蛇身人首。但很多天书只说了女娲是造人的伟大女神,没有描述其外貌,加之蛇在故事中常常象征妖邪。久而久之,人们就在记忆中删除了女娲的蛇尾。”
“天书都是书生们杜撰的东西,怎么还有人信这些?”
“这是花族神话故事中的女娲,和天书中的女娲有些不同。但一般人们都认为二者指同一个事物。”
“花族不是很早以前就灭亡了吗?”
“花族灭亡了,但花族人却还在。花族是上古时期南方的部落,后来白朝建立,橙国先祖被封于南方。之后南迁,击败花族,建立橙国。花族于是分裂为五部,往东一部被称为东花,定居到今天的苦盐沼泽,也就是黄橙两国的交界处;留下的一部为北花,与橙国混合;南下没走太远的一部,叫中花,后来也被橙国征服后吸收;另一南下小部南花,走得更远,定居到了瘴林之中;最后一部,就是西迁融入五丁国,后来又加入青国的西花了。
“也就是说,胡家先祖还是以前战乱逃难过来的了?”
“花族神话认为天空是一个巨大的盖子,罩在大地上,外面是恶魔的世界。花族灭亡,他们认为是天破了个洞,外面的恶魔进来的缘故。”
“天书上杞人忧天的现实版而已。”
“天书上有女娲用五彩石补天的故事,花族也把五个小部的族人比作五彩石,相信五彩石齐聚可以补天,使花族复兴。”
看了下女娲雕像,发现她捧着的双手里只有一块小石子。
五彩石不是五块吗?
但马上明白其寓意了,另外的四块石头,不是在其他地方吗?
“与中原人不同,花族传统,女人种地谋生,男人照顾家庭。胡家是花族后裔,所以允许女人把手伸出闺房。我们刚才看到那些忙碌的女孩,也就不奇怪了,她们应该是胡家的验事人,负责验收下发给毛杜他们的任务是否完成。”老管家好像来了兴致,继续讲解。
不过这倒也解释了我刚才的一个疑惑,为什么刚才那个女孩可以对毛杜发号施令了。面对评估自己工作是否完成的家伙,能不老老实实吗?
# 3
“五零五,五零五在吗?”大厅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叫声。
“少爷,是不是在叫您?”老管家显然对别人打断自己讲故事不是很开心。
“对,我们赶紧过去吧。”
走到大厅里,里面一个女孩在四处张望,看衣着应该比之前招呼毛杜那个更高级。
“我就是五零五。”把之前那个写着“五零五”的纸条交给女孩。
看了好几眼纸条,确认没有印错,然后即不屑地对我说:“跟我来吧。”
跟着女孩,走过无数个走廊和房间,来到一座极高的建筑面前。之前在墙外望见的庞然大物,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吧。
“你在这里等着,不能进去。”女孩停下对老管家说,“没有主母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我阻止了不满的老管家。反正都到这里来了,索性走完最后一步。
走进大门,一位老媪出现。女孩向她行礼,然后让我跟着老媪走,之后就出去了。
比女孩更过分,老媪只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接着带着我上楼。几十层的建筑,爬楼梯简直是个噩梦。最后在我差点被累死的时候,终于到了顶层。老媪把我扔在这里,然后也离开了。
虽然比不上楼下的大厅,但顶层也算是个很宽阔的地方了。与预想的不同,这里更像一个女子的闺房,而不是用来审判罪犯的地方。
中间一块巨大的屏风将房间分割成2部分,隔断了我窥视里面的视线。
屏风中间画着一只倒在血泊中的杜鹃鸟,嘴边的鲜血还没有干透。而在尸体的旁边,是一株怒放的血红色杜鹃花。
栩栩如生的图画给人不适感,尤其是画面中的血腥味,把我熏得很难受。不由之间,竟想念起楼下院子里的蛇身女娲像了。
转过头去,女娲真的出现了。方才没有注意到,墙边有一个一人高的巨大花瓶,上面的女神像就是花族的女娲。
这个花瓶精巧之处在于,制作者巧妙利用了其圆柱体的外观,将女神的蛇身缠在花瓶底部。深色的鳞片,与画中的大地浑然一体;而其人的上身,则在上半部分的光亮中,格外明显。稍不留神的话,很容易就漏看了其扭动的蛇身。
# 4
在欣赏花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女神的胸口。可能是太过于逼真了,差点以为女神要跳出来和我理论了。
亵渎神明是一个罪过,但对于不信鬼神的我而言没有影响。但还是有点内疚,毕竟就算是普通人的画像,管不住双手,也是很失礼的。
小声道歉,转身却被吓了一条,差点把花瓶撞到。
不知何时起,我的身后,站了一个女孩子!
这下可是出大问题了,在人家的家里,做出不雅的举动,而且还被当场抓获,说什么都没用了。
如果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男性还好,就一个死物,算不了什么;但这是一个女孩子呀,在男厕所脱裤子和在街上脱裤子可不是同一个概念。
“那啥啊,我看上面有灰,擦一擦。”
伸出手指,干净得不得了;反而是花瓶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手印。
“不小心碰到的,刚才没站稳。”
平地之上,地上还有毯子,怕不是骨折了,才会碰到花瓶。
还想继续解释,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手舞足蹈了半天,这女孩都没有一点反应。
细看的话,身姿与容貌倒是上等。若不是突然从我身后出现,我都差点怀疑这是另一座雕像了。
花季的少女,俊俏的脸庞却冷若冰霜,水灵的双眼是永恒的冰泉。深色的瞳孔,寒气外溢,使我不禁哆嗦了起来。
“你应该是执衣仙子吧?”
在这个地方出现,大概率是执衣仙子没跑了。
“之前的确有点误会,我们之间,当然刚才也是一个误会。其实我们以前是认识的,算老朋友,应该没什么恩怨。当然那么久过去了,你肯定都忘记了。不过你也是大变样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说着些违心的语无伦次的话语,思维已经混乱了。又想拉家常,又想道歉,两件事一起做,反而两个都没做成。
“诶,我说了半天,你至少回答我一下啊。执衣仙子,执衣大小姐,执衣姑姑,说句话可以吗?”
冰山美人还是无动于衷,仿佛被施加了冻结时间的魔咒,成为了睡美人。
“她是小蛾,我的侍女,不会说话。也不是执衣仙子。”
“她不是执衣仙子,那谁是?还有,你是谁?”又一次出丑,我自然会有些小情绪了。
“那当然是我了。我就是执衣仙子。”女孩爽朗的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