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听完孟浪的叙述后并不答话,良久的沉默萦绕在三人周围。终于孟浪忍不住问道:“当日你命我劫持朱晓,我还是想不通。”
面具人答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孟浪道:“替庄主报仇我自然是没有二话,可是伤及无辜却......”
面具人说道:“无辜?江湖中又有谁是无辜?又有谁敢说与当日的灭庄没有关系?当他们选择沉默时便已经选择了他们的立场。”
孟浪不再言语,或者说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傅孤城说道:“我想回山庄一趟。”
面具人问道:“为什么?”
傅孤城答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去看看。”
面具人说道:“好吧,再过几天就整整二十年了,可怜那些尸骨都付之于灰烬,整整二十年竟连祭扫都无人敢去。”
说到此话,傅孤城和孟浪都面露哀伤。
傅孤城暗想到:为了仇恨谋划了这么久,又拉了这么多人下手,到底值不值得?当自己奴隶在脑海中搜索时,竟连父亲的样子都不能清晰地记清楚,或者他的记忆全部都来自其他人的陈述。或许这样想是极其罪过的,他从记事起报仇便成了他的使命,似乎整个武林都是他的仇敌。可是之后呢?他忽然想起了殷姬正,他开始想他在做什么?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了报仇苦练一招致敌于死命?等傅孤城再回过神来时,面具人早已走了,只有孟浪在笑着看着自己。良久后,傅孤城终于还是发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浪仔细想了想,始终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当他看见傅孤城的样子时又于心不忍,还是答道:“她是一个敌过了岁月侵蚀的人,即使过了二十年,时间留给她的只能是一种妩媚而不是衰老。”
傅孤城立刻答道:“可她也是这时间最恶毒的女子,出卖了自己的丈夫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傅孤城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手里的剑,孟浪看着他的样子于心不忍,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劝慰。过了会儿傅孤城答道:“我时常在想,当我面对她时是应该杀了她还是放了她。杀她?她是我的母亲。放她?她却是杀害我父亲的头号凶手。我真的好想有个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当年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孟浪看着傅孤城的背影,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然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却走上了两条不一样的道路。以前他总觉得傅孤城的路走得更轻松些,只要刻苦训练一击必杀就好,而自己却要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做着令自己恶心的事情。而现在,他发现傅孤城所背负的比自己要沉重的多。没有人想做弑母的逆子,但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傅孤城就必须要做一个这样的人。在仇恨中,向来没有哪个人是轻松的是真正稳赢的。孟浪走上前拍了拍傅孤城的肩膀,说道:“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你的生日。”
傅孤城苦笑一声答道:“可是大后天是腊月三十,藏剑山庄全体的忌日。”
孟浪叹了一口气说道:“到那时不用你多虑,我会帮你安排好这一切的。”
傅孤城说道:“但那时你定会死在我的剑下。”
孟浪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明白傅孤城说的是真的,因为不会有人愿意与杀母仇人做兄弟的,即使那位母亲确实该死。人,永远都绕不开血缘的牵绕。
孟浪说道:“此下江南,我会与你全程相伴,你也可以好好将养下身上的伤。”
傅孤城不再多说什么,对于曾经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让自己好好养伤的人,他知道再多的言语也只只能愈发显得苍白无力。
翌日,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此时若有人看到驾车的人,定会笑的肚子疼。因为你见过坐在车上驾马的,见过坐在马上驾马的,却难得一见抗着马驾马的。
欧阳宝宝深吸一口气,举起马将它调转了一个方向,岂料这是匹有个性的马,坚决不肯听从这胖子的安排。欧阳宝宝气的哇哇大叫,朱晓在车上笑得画之乱颤,傅孤城却还是一脸的冰冷之色。
欧阳宝宝越想越气,跳着脚骂道:“要不是欠你一命,要不是我打不过这死木头,小爷我早就不伺候了,你竟然还笑!”
且说得那日在古墓之中朱晓为欧阳宝宝挡下了一剑,他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虽说欧阳宝宝也是江湖之人,但却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再者说欧阳兆雄只是断了双臂并未丢命,所以他才未与傅孤城拼得你死我活。这也难怪,在欧阳宝宝自小的教育中便是谨记自己是欧阳家唯一的血脉,最重大的责任便是为欧阳家传宗接代,如今这伟大的事业还未完成怎能轻易赴死。所以才死皮赖脸留在了二人身边,一是为报恩二是为有朝一日能报仇,但那日究竟何时到欧阳宝宝却并不关心。
朱晓笑了笑,挣扎着起了身,手挽着绳子,这匹马竟变得无比服顺。
欧阳宝宝心中不服,暗暗骂道:“没想到你这匹马竟也是好色忘义之辈。”
岂料这马竟仿似听懂了他的言语,奔跑起来,把欧阳宝宝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面具人默默看着众人离开,一招手一位同样全身黑衣打扮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面具人说道:“放出风声,傅孤城与朱晓将要南下富贵山庄寻求朱半城的帮助,当年那批宝藏便藏在富贵山庄之中。”
黑衣人听罢便立刻退了下去,面具人静静地站着,看着众人变成小小的一个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