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阳依然落山。
月亮,悄然升起。
行色匆匆的南陀跟易锦,趁着月色,带着婴儿,好不容易赶到了浑然村的渡口。
“还好,这娃娃懂事,一路上没闹。”南陀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裹布,只见小缘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还时不时嘟嘟嘴,抿了一下。
易锦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本能地抬起,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这些时日,过得是担惊受怕,她怕孩子饿着冻着,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合过眼了。
“别!”南陀立马拨开她的手,按着放回了,示意地让她好好抱着孩子,“脏!别哭了啊,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啊。”说罢,南陀掏出丝巾,温柔地擦了擦易锦的眼泪。
“喂——!客——官!”这时,湖面上传来一声叫喊。南陀和易锦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艄公撑着船向岸边这里划了过来,湖面上映着巨大的满是褶皱的月亮,艄公的身影也渐行渐大。不一会儿,船便靠岸了。“两位客官,可要搭船?”借着月色,只见一副憨厚黝黑的脸映入眼帘,眯缝的双眼连着长长的鱼尾纹,额头也刻着深深的痕。
“船家,能去哪?”南陀轻身一跃上了船,然后轻轻搀扶着易锦也上了船,扭头问艄公道。
“洒家见你们二位这么匆忙,想必也是没想好去处,来,都进来坐坐吧,里边儿有酒有茶。”话音刚落,那老汉早已掀起帘子,笑脸相迎,静静恭候着。
南陀扶着易锦,走进了船舱。这时,船缓缓地离了岸,向湖心驶去。舱里的烛光微微晃动着,映着易锦憔悴的脸蛋越发的楚楚可怜,她微微笑,嘴角悄悄上扬,凝视着怀里的小缘生,半侧这身子,随即又用手轻轻托了托婴儿的头。小缘生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
“你干嘛呢?”怕吵醒婴儿,易锦轻声地责问南陀道。这时,她发现南陀直愣愣盯着她喂奶,呆呆地痴痴地看着,两手托腮,简直入迷了。随即她半咬着下唇,单手托着孩子,另外一只手假意抓起什么要扔向南陀,说道:“你个色鬼,看够了没?”
“没......没有......”
“没有?”易锦似乎要生气了。
“不是,是你看起来太美了,我简直入迷了。”南陀回过神来,机智地补充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周围的空气都沉默了起来。但易锦的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她也说不准是喜欢上了南陀,抑或是情愫之外的另一种依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烫的,羞羞的。但她使劲地眯着眼摇了摇头,然后又抱紧了小缘生,一边摇一边喂奶,还时不时轻轻哼着歌谣,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慈祥。
“哎~~~良田万顷无男耕,大好蚕丝无女纺......”
母子俩好不容易能够安生地待一会儿,耳畔便传来艄公亢亮的歌谣。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谣,唤作《毋由生》,作者无名氏。歌词大致如下,也是当今风靡天下名角们争相传唱的经典:
“良田万顷无男耕,大好蚕丝无女纺。
昨夜宫娥泪,今番又远航。哪个官人行行好,咱家不再食米糠。
月儿摇啊月儿碎,碎了好,当得棺材当得粮。
生而同遭劫,蝼蚁亦遭殃。一气杀人千千万,残暴过豺狼。
繁华市,变汪洋。秀人阁,变坟岗。征夫死,难埋葬。爷娘死,儿孙扛。
莫要慌,莫要闹,待到彼岸花叶相见时,七界种下太平粮。”
易锦听得,又黯然落泪。她啜泣了一下,清了清嗓音,跟艄公和将起来:
“非是良田无人耕,蚕丝化作彩霓裳。
宫娥泪罢结冰种,串得珍珠好梳妆。君莫愁,君莫叹,长夜漫漫歌相伴。
郎有情来妾有意,披星戴月返家邦。一叶菩提一叶世,愁得今生未愁得缘。
哪个有心将花插,那时万山多秀丽,出时同游晚同归,此生亦无憾。”
有道是歌者无意,听者有心。行进的船戛然而止,定在了江面上。此时,艄公向着船舱极力压着嗓子喊:“嘘,别出声!有人!”
“啊~啊~啊~哇哇哇~......”小缘生情商可能较高,他是断然讨厌这种气氛的,哭得越发的利害了。
“嘘,乖哦,缘生乖,娘在呢,别怕,别怕哦。”易锦虽然感受到危险在迫近,但她还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暴露气场,因为来的些都是慧级别和达级别的顶尖高手,而她虽是王气层面的造诣,但双拳难敌四手,也只能强制封住气息,做一回庶士。
元寿自从推翻了匹克王朝,便无私地将气运种子分享给子民们,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可以通过修行成就更高更强的自己。那时,佛教是国教,宗纲是《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国家从文、武、气、觉、秘、密、忍等7个方面分门别类甄选人才,完全没有造诣或修为的统称为庶士。其中文武主秩序,不要求有很深的内修功夫;气跟觉要讲究天启和气运的糅合,气宗级别由低到高依次为七界拳宗(运气)、天门宗(化气)、迷乐宗(禁气)、宝塔宗(造气)、灵虚宗(灵气)、四象宗(王气)、宝鼎宗(人气合一)、人非人(代表人物有元寿、波旬、冷玄策);最难得的是觉者的选拔,因为灵界大战,魔王首攻上任觉醒者南宫诛的祖父南宫央所在神殿,致无人生还,就连片言只语关于如何修行的法要典籍都毁于一旦,可以说,迄今为止,七界之内十二大陆上再也没有觉醒者,因为不论是波旬还是冷玄策,都惧怕觉醒者,特别是最高级别的觉醒者,南宫央还不算是最高级别,他是排行第二级别的真运尊者,再往下就是行者、达人、慧僧、休言、盾息、醍醐、醒,最高级别的恐怕只有释迦了。至于秘、密和忍三个范畴的选拔,因为涉及到很多异术、魔法、巫术、禁忌等至今尚未完全探明的领域,且无章可循,偶有顶尖高手,却又行踪不定,这在江湖上还是个未解之谜。
“不好!”一个声音嘶喊着,“队伍里有死灵卫(一种生于这片大陆又出离之外的邪灵,尚未探明内功套路,至今只为交易而与合作伙伴达成短暂勾结)!”说罢,南陀从袖里弹出拂尘丝倏地伸向小缘生,猛地一绕卷到了他怀里。然后念念有词道:“嗡嘛利唧斯哇哈”,两只手掌交叉结印,旋即又催动行者心法,再念:“遁!”
只见湖中瞬时腾起浓浓雾霭,周围一切,包括时间似乎静止了。
“快!老人家,往西边驶去!”易锦唤着艄公,“到西边的曼陀镇去。”
“好嘞!客官,可都要坐好喽!”话音刚落,这船像着了魔似的飞速前行。这艄公原来也不是庶士,看这修为又不像是气和觉的高手,功夫套路诡异得很,着实让人摸不着脑壳。
不出半晌,船便冲到了岸边,在快要到岸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船尾兀地朝天猛翘了一下,差点没将南陀跟易锦甩飞了出去。
“二位客官,慢点儿走,今儿个就不收二位的钱银了。”只见那艄公话音刚落,又在那眯缝着眼,半弓着站着作揖了,“往前面走上一段,绕过林子,就是曼陀镇了,记得不能喝酒。”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人家,您总得收点钱吧?”说罢,南陀低头往衣兜里撺着,撺出碎银子,方要伸手时,那船、那艄公就不见了,“嘿?!人呢?”
“别管了,他是个好心人。”易锦弱弱地说道,抱着小缘生,跟他做起了鬼脸,“对吧,缘生?”
“走吧,八子,咱继续赶路?”
“嗯。”
月色朦胧,一阵风吹开了湖面的浓雾,湖面越发的晶亮。易锦紧紧抱着孩子,南陀在一旁搀扶着,两人依偎着走着,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