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戏里压根就不需要女主角,这是江美芽到剧组的第十天才知道的事。《问道菩提》原名《大宋朝堂》,是一部注重朝堂纷争的权谋戏,海氏集团投资以后为了把塞进来的女演员都妥善安置,也为了扩大电视受众,把权谋部分大量删减又增添了很多感情戏份,等剧本传到杜秋明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妥妥的言情戏了。他对拍摄情感戏很是不擅长,于是对剧本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编,最后干脆删光了男女主直接对戏的部分。周春文转交给江美芽的那份剧本是杜秋明的半成品,那时女主的戏份还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家族蒙难、被辱自尽的完整剧情,等她正式进驻剧组就只剩下了几个唯美场景留待男主在后半生不断回想来支撑他走完复仇之路。
站着亭亭玉立、坐着端庄静雅、不需要开口说话,只要微微翘起嘴角就够了,这么压抑天性的角色江美芽左思右想觉得还不如演个小丫鬟,好歹还有为主子顶撞老爷的戏码可以显示一下功力。于是心中不免有些不满,又有些看低了自己的角色,每天只跟在小林后面一起研究怎么做服饰装扮。又瞧着摄像、灯光组的工作貌似更有意思,盘算着怎么找机会去试试这些工作。
她每天在剧组晃晃荡荡地模样让杜秋明这边更是心下不安,谁能想到她居然就真的来了剧组了呢?现在这情形明显就是在表达不满自己又该怎么跟她解释?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抱怨起陆文宇来,“看看你出的馊主意。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周就算没有直接参与投资,却还是推荐了几个投资人。我要是现在让他徒弟在剧组走了个过场就回去,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这是什么难办的事啊?在剧组给她多安排点事不就完了?”陆文宇拿着剧本显然是没有心思与他聊这些事。
“安排点事?她是过来打工的么?你见哪个剧组让演员跟着打杂的?”
“你是导演,她是没演过戏的新人。演员在剧组干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教她什么样她以后就是什么样。”
“她是个傻子么?”
“她当然不傻。但小林傻么,还不是被你忽悠地整天剧组是我家。”
“小林那是年轻、有拼劲。”
“进了剧组那就是演戏最大,她再有情绪也要先把戏演好了再说。你一个导演对她心虚什么呀?”
“导演,你还去不去啦?”小林拿着剧本走来递到导演手里,嘴嘟囔着,好像导演又给她添了麻烦一般。
“哦,走走走。”导演拍了拍陆文宇的肩膀起身往后院走去,“今天拍一场你就知道她心里有多大委屈了。”
“谁受委屈了?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小林望望导演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盯着陆文宇。
“就聊剧本呗,我请导演给我讲讲戏。”
“骗人。我明明听到你们在聊我。导演该不会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吧?”
“没有没有,导演很欣赏你把剧组当成自己家的做法以及敬业的工作态度,连新来的女演员在你的带动下都在参与服饰道具工作,真是功不可没呀。”
“美芽么?她说那个角色太无聊了,还不如陪我收拾用品有意思。”
“是么。”陆文宇若有所思。
杜秋明赶到的时候江美芽已经装饰完毕坐在窗前了,只是表情有点百无聊赖,还打着哈欠。
“接下来我们要拍你倚窗弹琴的场次,剧本已经看完了吧?”杜秋明对她有一种莫名的耐心。
“嗯,看完啦。”江美芽回答的很爽快,内心却忍不住嘀咕,“我连句像样的台词都没有,就摆个样子坐在窗边抚琴,看不看剧本有什么影响?”
“那我们就先走一遍。来来,动作摆好,在窗边抚琴,面带微笑,开始吧。”
江美芽挺直腰身,低眸浅笑抬手拨弄琴弦,一阵嗡嗡地声音在院内响起,时断时续甚是难听。可是表演的人却全然不受影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仿佛真的在听绝美的音乐。
“这么难听的曲子,哪个世家公子会对此心动?”
突然被人打断的江美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惊在那里看着夺走自己古琴的一脸严肃的陆文宇。
杜秋明平时导戏时对演员要求也颇高,戏中台词、简单的打斗或是舞蹈动作都会要求演员亲自完成,尽量避免使用替身。但他一直内心对美芽有愧加上女主角的戏份本就不多,也就没有提太多的要求此时更是出来替她解围,“后续会有手替的,美芽这个场景就出现一次不需要专门去修习古琴。”
“曲子都练不好怎么能演出宰府二小姐的气质,又怎么能成为他人的一生的白月光呢?”陆文宇看似无意地把琴抱在怀里拨弄几下,一段悠扬地旋律四下蔓延。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换成是钢琴,我也得心应手。”江美芽心里嘀咕不满。
“要是觉得只有几个场次的角色就可以随意糊弄,我建议你早点离开。剧组里不缺你这样的人。”陆文宇又是一脸不屑。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什么都可以精通。”导演在一旁依旧劝解。
“谁说我不如他,学琴又不是什么难事。等着,不出半个月我绝对比他厉害。”
“竟然要半个月的时间让大家等着你练琴。剧组本来就拮据,每拖延一天就多一天的开销,这整组人的食宿算起来是多大一笔你知道么?”
“本来就没几场戏份放到最后拍不可以呀?放心,你的戏份杀青之前我肯定就是古琴高手了。哼,这段时间的食宿我自己掏腰包,不花剧组一分钱。”江美芽说的慷慨激昂,在场的其他人都被震惊到了。
这是名副其实地带资进组啊,酬劳低就罢了,食宿都自己支付,这样的好演员一生难遇见几个啊。杜秋明头一次遇到这种财大气粗的傻子,不仅打起了其它的坏主意,把缓解剧组资金压力的期待放到了江美芽的身上,当天晚上便以压惊地由头请她去市中心一家火锅店解了解馋。
“来,美芽多吃点。”杜秋明表现地格外殷勤,“剧组伙食一直都不太好,我也是过意不去啊。”
“导演,你有事找我吧?”江美芽看不清杜秋明的套路,迟迟不肯动筷子。
“老周说你对剧本的品味很高,领悟力很强。你觉得我们这个剧本怎么样?”
“格局大,冲突多,是一部很耐看的剧。”
“即便你的戏份少也没事么?”
“这样一部满怀家国情怀的戏,如果太多儿女情长的话反而是瑕疵了。现在的处理就很好,只是没能完全参与进去很遗憾。”
“你想完全参与进来是么?”
“对呀。导演,这么有情怀有大局的作品,当然希望人们提到的时候能想起我呀。”
“我有一个办法,你过来做我们的投资人。”
“哈?”江美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哪有钱啊?”
“钱多钱少无所谓,关键是要用你的方式参与进来。这个机会不常有的,要把握住。”
“导演,你们这样真的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想着叫上你。要不是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在你身上浪费心思?”
“导演,我过来没什么酬劳就算了,结果戏份还都被砍了。你说这么大的落差忍就忍了,毕竟老师要我好好跟您学,我也不是那些浮躁的演员。可是现在我待在剧组都要食宿自掏腰包,今天还被陆文宇当众骂了一顿多丢人啊。本以为这样我要是能过关将来肯定前途光明,结果您更厉害,居然要掏空我积蓄,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啊。”
“哈,哈哈哈。”导演被江美芽说的无言以对,内心不住地嘀咕,这丫头原来不傻呀。
“百般屈服不是因为我好欺负,我只是答应过老师要好好跟导演您学习,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与人吵架。况且,我对剧组的大家还是很敬佩的,不如这样吧,算我技术入股。”江美芽眼睛滴溜一转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
“怎么技术入股?”
“您也先别把我当做演员,我呢,平时练练琴,不忙的时候就帮剧组各个部门打打下手。”
“你,打下手?这些事你做得来?”
“怎么做不来?我可是很厉害的。又不要工钱,导演,您也不亏呀。”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助理了?谁使唤你都可以。”
“知道知道,为大家做贡献么。”江美芽点头如捣蒜。
杜秋明却是一万个想不明白,这人傻还是不傻,不然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