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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关勇波和黄世杰走进一个秘密看押室,哑巴厨师被五花大绑,关押在里面;看见关勇波进来,恨恨地盯着他。关勇波说,哑巴,我还得感谢你啊。第一,感谢你长久以来给我们做的饭菜,味道不错,而且你竟然没下毒。第二,感谢你帮我们钓出土匪,估计明天你就可以和你的龙头老大重逢了。

哑巴忿忿不语,歪头绝望地看着外边。关勇波接着说,我现在给你指一条生路,你在这儿待得也很久了,也知道我们是怎样宽大那些协从分子的,只要坦白交待。说出你们袍哥的海底和整个反动会道门的组织,从此洗心革面,我就可以放你回家,好好种地去。如果继续顽抗,你可要明白,张二娃的死,是你欠下的血债,你自己掂量一下,你这个脑袋还能否继续吃饭。

哑巴昂头不语,黄世杰上去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你还给老子装聋作哑吗?你的底细老子早就盘清楚了。你不就是老屋基冉家坝的冉大毛吗?冉幺姑不就是你的远房堂姐吗?伪乡长受人之托把你弄到这儿做饭,你就开始变哑巴了,你还要装啊?

哑巴被他揪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关勇波制止道,不要刑讯了,让他自己决定生死吧。哑巴终于开口说关队长,我也看得多了,你不是坏人。我也把话给你挑明,一门有一门的规矩。你是白道,我是黑道,黑白两道,各有各的约法。我冉大毛打小是靠大爷赏饭才活到今天的,既然点子背,落到了你六扇门的手上,我也没打算欺师叛祖。

当年歃血为盟,赌的就是个刀头舔血,你要三刀六洞,兄弟我也就在这儿给你接着。

你看着办,别为难。你能全我大毛一个忠义,我感谢你。

关勇波苦笑道,你要耍光棍,装硬汉,我现在没工夫劝你。你自个儿好好想想,等明天你那大姐到案了,你们再去琢磨吧。

三先生侍候着覃天恕在院子里洗漱,田樱也拿着牙刷出来,看见三先生觉得似曾相识。三先生恭谨地问候,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啊?田樱认出他来,不快地说啊,你就是,就是上次要拦截我的那个什么吧?

三先生说少奶奶,我是这儿的下人,你多担待,让你受惊吓了。覃天恕插话说小樱,是我要他找你的,你不要见怪,快洗去。他又回头对三先生说,我今天要赶去四姐家看母亲,小樱就留在这儿,你照顾好,你去给我备一匹马,我很快就回来。

三先生退下,田樱内心不悦地看着他说你又要走啊?我陪你一起去。他说我都准备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放心我啊?我保证这次就是去和母亲道个别,回头再来接她,你也要理解嘛。你跟着,路上许多不便,多耽误许多时间,何必呢?

她撒娇地说,那,那你要是明天不回来,我可就又跑了啊。他苦笑说小樱,我也已经意识到,对我们此刻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再不走,不仅你我有危险,恐怕还得牵连关勇波。我想好了,说走就走,你也不要出门去。

乡政府院子里一片紧张空气,战士们都在作战前准备。黄世杰带着几个战士换成农民装束,过来跟关勇波道别,说我们先去踩点去了。

想到明天可能将和蒋团长决战,关勇波回身对杨天喜喊道来,我和你聊聊。杨天喜答应着跟他进了办公室,问有事吗?他严肃地说天喜啊,明天我们恐怕就要和蒋团长对决了,想先和你聊聊。杨天喜歉意地说喔,这件事我已经想通了,队长放心,我会尽力的。他说我和你都可能面临同样的困境,这件事也只有你知道。我的内心也非常矛盾,但是我在努力说服自己。军人无私仇,也无法开私恩。因为我很清楚,我是站在一个大的道义立场作抉择的,我们是在为广大的贫苦人民打江山,至于个人的恩怨也就要符合这个原则才行。

他们正说着,有人敲门,关勇波喊道进来。覃地瓜神秘地进来,关勇波对杨天喜说你先去准备吧。然后问覃地瓜,什么事儿?覃地瓜神秘地说,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终于找到了。他现在正往他的四姐家去了,就是我上次带你去的那个地方。他说好,地瓜,谢谢你。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不要暴露了好吧。覃地瓜得意地道别而去,他陷入思考。

虽然他已经和覃天恕长谈了他的想法,但是他深知并未改变什么。他从内心深处想帮这位旧日兄弟脱险,但是如果覃天恕自己不努力配合,那他还真没什么良方。

他自忖不是不可以私放覃天恕一马,问题是他确信覃天恕的逃亡不可能走得太远,最终被捕则意味着万劫不复。他担心覃天恕又愚蠢地卷入明天的行动,掉进他亲手设置的陷阱;也担心覃天恕一意孤行地逃跑,带来无法收拾的结局。于是决定赶去覃匹姐家,再次警告一下这位至爱兄弟。

覃天恕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才来告别的。四姐在门前迎接,帮他拴上马说,妈好多了,但是上路我还是担心,你自己问问她吧。万一老太太不愿走,我看你还是先走吧,不要勉强老人;免得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对谁都不好。他们说着进了屋里,覃母斜靠在床头喝水,看见覃天恕急忙说你怎么还不走啊?我这天天为你操心,比死还难过。你要是真的孝顺的话,就先让我省心,没准我还能多活几年。

他帮母亲削水果,喂母亲,说好,妈,我听您的,我先走一步,等您完全好了,我再来接您。母亲眼圈发红地说,哎,你走了好。老话说啊,富不过三代,穷不到百年。我们覃家在这儿也富了上十代了,该知足了。孩子,富贵都是有个边的,要认命啊。得之不喜,失之不忧最好。人啊,斗不过天时的。该放下的要放下。妈也老了,能够哪天有你这个儿子送终,妈就知足了,你要有个劫难,妈就是再好的身体,那也是死路一条。

他含泪哽咽说,妈,您放心,我会照应好您的,我欠了父亲的,我再也不能欠您的了。您不要着急,我带小樱先走,回头就来接您。您一定要保重。

覃天恕痛苦告别家人,打马回程,准备即刻踏上逃亡之路。关勇波骑马赶到,和回转的他在路上邂逅相逢。两人在马上遥遥相对,内心复杂地看着对方。关勇波关心地问伯母病好些没有?他说,受这么大的折磨和惊吓,苟延残喘而已了。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关勇波苦笑说我用得着吗?其实我随时可以找到你。天恕,你想想,现在毕竟土改了,农民都很帮着现政府,基层政权都已经建立了,你能走到哪里不被发现呢?他冷笑说,看来我还真的逃不出你的天罗地网了。那你现在需要我跟你走吗?关勇波说你别这样和我对峙好吗?我又不是来抓你的。来,下马谈谈。

关勇波下马,覃天恕也只好勉强下马。他掏烟,给关勇波也扔来一支,点火。然后说你是专门来堵我的吧?是来催我作出选择的吗?关勇波说不是来催你的,但是是来劝你的,更重要的是来警告你的。

他问你已经警告我很多了,你还要专门来警告我什么啊?是不是我们之问现在就只剩下警告了?关勇波恳切地说天恕,你不要误解我。没有谁比我更关心你的命运了。我们能够争取的机会也已经不多了,我担心你在迷途上越走越远。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属于我的自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吗?

关勇波严肃地说,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能为你想出的唯一安全的出路,就是要将功折罪。只有这样你才能和整个国家达成和解。而我们马上就会有个大的行动,可能将要歼灭所有的土匪,即使还有漏网之鱼,独立团也会马上腾出手来与我们一起合围。如果最后所有的匪首都是我们自己抓住的,那你连立功的机会也没有了。更重要的是,我怕你再次卷入他们的活动,我必须今天再次来警告你,无论任何人来引诱,你都不能犯错了。你不为我考虑,不为你自己考虑,至少也要为你卧病在床的老娘和千里追随你的田樱考虑一下吧。

他迷茫地看着天空说是啊,我要不为她们考虑,我何至于如此窝囊。

和关勇波分手后,覃天恕敏感到可能马上有一场决战,而冉幺姑他们可能有灭顶之灾。他怎能知道这种危险之后而坐视不顾呢?他苦闷地骑马来到冉幺姑的家。他还是想来最后看看她,并提醒她近期不要贸然行动。

他推门,黑皮开门,认出他来说,是覃哥啊,进来坐。他疑惑地看看院子问,你们大姐呢?黑皮说,堂口上有事,去香堂了;您有事吗?他失望地说也没事,你转告她一声,我明天走了,今儿来过,算是道别了。黑皮说好的,您不坐会儿?要不我去叫她?他留念地打量一下院子,叹息说算了,终归一别,就这样,我走了。多谢。

他疲惫地进屋,田樱见他如约归来,高兴地迎接。她看出他不能带走母亲,内心有种莫名的感伤。而这是她难以安慰的,只能歉疚地说天恕,都是我拖累你了,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我太爱你了,你要理解我。他郁闷地说,不说这些了,明天我们就走了,你也该放心了。收拾一下吧。我和三先生还有事儿要谈,你先休息。田樱说那好吧,我等你。

冉幺姑一身劲装带着几个袍哥回来,黑皮开门,她解下黑披风,说大家休息一会儿,我们半夜出发。家里没事吧?黑皮说就是覃少爷来过。她疑惑地问他来了?他还没走啊?他来干吗?黑皮说他就是来告别的,他说他明天就走。想来看看你,我要他等,他说不等了。

她陷入沉思,突然说黑皮,还得你去跑一趟。你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赶到詹家花园,你知道那个地方吧?黑皮说我知道,你说找谁?什么事儿?

她说覃天恕就在那儿,你一定要去阻止他明天走,你说我们明天要在水布崖打仗,他路上会遇见危险的,要他等我们消灭了共军再走不迟。否则他的妻子也会有危险,你就说是我特别强调的,哪怕他推迟一天也行,他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嘛。

黑皮说好,那我得马上出发了,那儿还很远的。冉幺姑强调说黑皮,拜托你了,千万要赶到他们出发之前啊。

黎明时分,三先生带着仆人正在套车,覃天恕先起床在院子里洗漱。三先生说少爷,早餐都准备了,您用过我们就出发吧。覃天恕问路线你都摸清没有?我们走哪条路比较安全。三先生说出山只有这条路,过了水布崖,共军就设卡了,我们先到水布崖,再换另外一条小路,夜宿茶店子;那边有弟兄接待。

他们正说着,忽然大门被捶响,他惊异地看着,手去摸枪。示意三先生开门。田樱在屋里穿衣,也到窗边警觉地观察。三先生打开门,黑皮惊慌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爷,我,我是,啊连夜赶来的,我们幺姑要,要你,今天无论如何不要走,要我,务必赶到你出发前,把你截住。

他惊异地问,你先坐下说,说清楚一点,到底什么事儿不让我走?黑皮说,她说他们,今天要在水布崖打仗,要一举歼灭共军,她怕你正好碰上,怕你出危险。所以要我赶来制止,她说无论碰见哪一方,对你都不好。她说,你要走,也不争这个一两天的,过了今天走,就没事了。

他一听,联想到关勇波的警告,顿时吓坏,颓然说完了,完了,你们幺姑上当了。

黑受说你说什么?我们幺姑完了?不会的,这次我们全部人马都出动了。蒋团长和跛爷也下山来了,是去劫共军的军火的,都布置好了的。他焦虑万分,走来走去,急着说你,你,你赶快,赶快去拦截你们大姐,这是共军的圈套,他们中计了,赶快撤退,快,快,要出大事了。

黑皮说真的吗?你能肯定吗?他大怒说道,我还要骗她不成?我肯定不走了,你马上去制止他们,快去,快走啊。黑皮跑走,三先生看着覃天恕不知所措,他苦恼地考虑对策。三先生迟疑地说少爷,幺姑是为咱们好,那咱们今天就别走了吧。他烦闷地说,现在的问题不是走不走的问题,他们今天要吃大亏,幺姑可能活不到明天了,我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田樱穿戴整齐站在房门口紧张地看着他抽烟,愁眉不展,三先生正在解开马车。

他忽然狠狠地站起来说,三先生,快,去集合家丁武装。三先生惊异地问少爷,您这是?他说幺姑有难,我们、我们岂能袖手不管?

三先生说可您,是马上就要走的人了,这一闹,恐怕事情就大了。他脸色铁青地说,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只能去接着。三先生,我们欠幺姑的太多了,我救不救得了她,是另外的事儿,但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别劝我,快去。

田樱一边听着,怒火中烧,过来说三先生,您别听他的。天恕,你要冷静。他挥手说三先生,你去啊,愣着干吗啊?三先生犹豫地离开,田樱泪水夺眶而出,说道,天恕,你,你不能这样任性啊。你还没闹够吗?你还要把我们都搭进去才舒服吗?

他说小樱,你要理解,我已经很对不起幺姑了,而她,却不计前嫌,帮助过我很多,甚至没有她,你我都不可能活到今天。你知道吗?但凡我还有一点良知,我都不能对此熟视无睹啊。她泪流满面地说我不理解,无法理解。关勇波是你的生死兄弟,我是你相依为命的爱人,可是你对我们的劝告却充耳不闻,对另外一个女匪却要患难与共,你让我怎么去理解?

他生气说,你不要这样诅咒别人,这不符合你的教养。你们我当然要管,但是不能因此就眼看别的朋友去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要瞎想,幺姑现在就是我的姐妹。

她说我不想质疑你们的情感,但是我需要你给我们一条出路。都到这样的时候了,你怎么还要这样背道而驰呢?你过去做了什么,我不想深问,但是既然勇波已经一再放过你,劝诫你,你还要铤而走险,那你就是无情无义之徒,你为了一个别的女人,置我于何顾?我已经忍受你太多了,只因我爱你,一直不忍放弃,陪你在这儿担惊冒险。你有良知,你为何不为我考虑考虑呢?

他狠心说,不管你怎么说,今天这事儿,我是肯定要管的,我救不了她,是她的命,我救得了她,是我尽了心。过了今天,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今天,你必须要面对。我要不知道则罢,知道了不管,那就是天理不容。得罪勇波也好,让你误解也好,我还有未来的时间可以弥补,可以解释,但是对冉幺姑而言,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

她也固执地说,覃天恕,话我已经说到这儿了,你若还是要一意孤行的话,那我既然制止不了你的愚蠢,我就只好去告诉关勇波,我要让你什么也做不成。你的幺姑要死,是她自找的,她凭什么要拉着我们去为她殉葬啊?

她说着就要出门,他听她这样说幺姑,不由大怒,扯住她打一耳光,骂道田樱,你太过分了。她一下子被打蒙了,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大放悲声道,你竟敢打我,啊啊,覃天恕,你打吧,打死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呜呜,你太不识好歹了,你去死吧。

她坐在地上哭闹,他看着她发红的脸皮,自觉不该下手,但已无可挽回,痛苦万分,不知所措地说,田樱,你去找关勇波吧,我管不了你了。要死要活你请便。他说完愤怒地摔门而去。她看他如此绝情,顿时绝望地大哭起来。

山路上,覃天恕飞马狂奔,他要去制止冉幺姑。他来到那个小院门前,闯进去,一个留守的袍哥惊异地看着他。他怒气冲天地问冉幺姑呢?袍哥说昨夜都走了。他问去哪儿了,水布崖吗?离这儿还有多远?

袍哥说是的,水布崖,很远,您就是快马赶去,估计也都是下午了,那会儿恐怕他们已经收兵了,您就这儿等吧。他发火道还等个屁,等着给她收尸啊?说完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水布崖密林中,蒋团长和冉幺姑带着人马在里面蹲守。下面是一条开阔地,连接着两边的独路。士兵架着机关枪严阵以待,冉幺姑靠在她的战马身上小憩。蒋团长剔着牙齿,入神地看着她。

彭蛟兄弟赶着驮队缓缓走来。彭蛟对彭龙说前面就是水布崖了,那儿是个口袋地形,敌人多半在那儿下手,千万要警惕啊,大家都要自己注意躲枪子儿啊。所有的人都靠近马匹走着,警惕注视着两边。

密林中,跛豪带着土匪埋伏着,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山路。他们看见彭蛟的队伍在下面经过,正在进入他们的口袋。跛豪说别管他们的,等他们那边收拾,枪一响,我们就下去堵他们的退路。

水布崖对着的另一片山林,关勇波带着杨天喜匍匐在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看见黄世杰的小队也在另外一边向他招手。他的镜头中终于出现彭蛟的队伍,他拍拍杨天喜,杨天喜观望,忽然他又看见一匹马迎着彭蛟的马队飞奔而来。

蒋团长和冉幺姑也看见了彭蛟的马队,蒋团长比划示意战备,士兵们举枪。冉幺姑忽然看见黑皮骑马冲过来,在马上挥舞着手。冉幺姑不明所以,急忙喊道开火,冲啊。蒋团长和她都跨上战马,领队冲了出去。

一时枪声大作,彭蛟的马队被伏击,战马纷纷倒地,战士们各自寻找隐蔽处。彭蛟看见山上的土匪悉数冲锋下来,佯装抵抗,然后喊道点燃引线,赶快撤退。他们队伍边打边退,冉幺姑一马当先,蒋团长紧随其后,土匪们蜂拥而至。

杨天喜怕彭蛟他们跑不掉,示意关勇波出击,关勇波低声说等爆炸时候,趁乱反击。冉幺姑他们冲到驮队前,一些马还在乱窜,土匪把马拦住。蒋团长指挥士兵继续追赶彭蛟他们,冉幺姑下马去检查驮队的军火,正要拆开竹筐,忽然发生大爆炸,她被炸飞,土匪倒下一片,蒋团长急忙回身来抢救她。

关勇波命令吹号冲锋,杨天喜和黄世杰的队伍从两边山林冲下来。跛豪也率队冲出来,但是被黄世杰的小队拦截,对打起来。彭蛟兄弟发起反冲锋,互相狂射。

蒋团长抱起浑身是血的冉幺姑大叫幺姑幺姑,你醒醒啊,幺姑。她勉强睁眼,看见激烈的战斗,对他说快,蒋兄,我们可能又中计了,你带,带弟兄们快撤,不要管我了。他说不,我要把你救走。她勉强翻身下地,掏出手枪指着他说你别碰我,我浑身疼,谁要动我就是要我的命,你们赶快撤,把我的弟兄们带出去,我掩护,快,否则我就连你都杀了。

他伤心喊道幺姑,你,你别这样,我们一起走吧。她断续地说蒋兄,你别逼我,快把我的弟兄带走,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快啊。他看见满眼杀气的冉幺姑,无法,只好扔下她起身组织还击,撤退。

关勇波带着杨天喜猛冲,黄世杰反攻跛豪,彭蛟夹击蒋团长,蒋团长高喊往林子里撤退,弟兄们,快撤啊。黑皮也被包围进来,他冲到冉幺姑身边掩护,要背她。她吃力地问你怎么要来?黑皮边射击边说,覃少爷要我来制止你们,说是共军的圈套。幺姑,我背你走。

她凄惨地笑道,难得他有这片心,我走不了啦,你走,你替我感谢,感谢覃少爷。

黑皮哭喊着大姐,我不走,我陪你。他继续猛射反击。她断续说黑皮,我的好兄弟,你走,走吧,大姐有你们,知足了。快啊,为我复仇。

杨天喜追击着蒋团长,蒋团长认出是他,大骂,杨天喜,你这个叛徒,老子早晚收拾你。杨天喜也喊道团长,对不起了,你投降吧,让弟兄们都回家吧。跛豪那边一看,完全不敌黄世杰的冲锋,急忙喊道弟兄们,扯风了,快撤。

关勇波盯住了冉幺姑,对士兵说抓活的。她还击,体力不支,昏迷过去。黑皮拼命抵挡还击,想要保护冉幺姑。关勇波喊道投降吧,解放军优待俘虏。黑皮骂道优待你妈去。关勇波一枪击中黑皮,黑皮继续还击,摇摇晃晃,关勇波继续射击,黑皮倒在冉幺姑身上。

关勇波上前试探冉幺姑鼻息,收缴枪支,喊士兵道,快,担架。蒋团长退进密林,踱豪也跑远,战场上响起收军的号音,杨天喜和黄世杰率队退回。战士们打扫战场,押送俘虏,担架抬起冉幺姑撤退。彭蛟过来看一眼,大喜道队长,我们活捉冉幺姑了。

他沉重地说,快,争取把她救活。

覃天恕飞马跑回庄园,三先生已经带着一些人在那儿发放枪弹,陆续还有一些人进来。覃天恕悲愤地对他那些曾经的家丁说,弟兄们,请大家最后再帮我一次。我重重有赏。三先生说都是自家最铁的弟兄,您看接下来怎么办?

他说,我们已经无法去打援了,你赶快派人到镇上去探听消息,其他兄弟原地待命。三先生说,好,您也别慌,幺姑是吉人自有天相。他突然问田樱呢?她走了吗?三先生说我回来就没看见了,您,您没管她吗?他恼火说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快安排去吧,回头再找。

看着覃天恕为了冉幺姑再次扔下她去犯险,甚至还第一次出手打她,田樱是真的绝望了。这就是她曾经深爱而苦苦等候的那个男人吗?他回到故乡竟然变得完全无法相认了。她无路可去,更无颜再去投奔关勇波了,万念俱灰,只好独自向大石庵走去。她一路哭着,不停地呕吐,终于摇摇晃晃来到大石庵门前,扶着门框哭泣。

水月师太出来看见,急忙过来扶住她。她趴在师太的肩膀痛哭说,师太,您就收下我吧,我无家可归了,呜呜。水月师太说自古难断是情丝啊,孩子,你的劫运还长啊。她哭诉道,师太,我要剃度,您就剃度了我吧。我再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

跛豪带着残兵败将撤退回来,接着蒋团长也率残部跟着回来了。跛豪看见蒋团长就开骂,你们他妈的都弄的些什么鸡毛情报,每次跟你们玩,都把老子玩泼了,老子就这点家当,要完全毁在你他妈手上。

蒋团长解释说你知道啊,是冉幺姑的情报啊。她本人现在都被抓了,你还能怪她吗?跛豪继续骂道,反正老子不跟你玩了,你的那个什么鸡毛上校,老子也不要了,除开害得老子损兵折将之外,什么意思都没有。要钱没钱,要枪没枪。

蒋团长也郁闷地说,跛爷,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还有翻本的机会,你也别发火,咱们都有损失,我现在担心的是冉幺姑的生死如何。跛豪大怒,就是这个鬼丫头什么狗屁情报,害得老子差点没跑掉。你要救她你现在就去,老子这儿养不起你了,你带着你的队伍给老子滚,省得老子脾气上来把你火并了。

蒋团长支吾说跛爷,你是老江湖,你可别这样不仗义啊。跛豪骂道老子还不仗义?满天下你哪儿找老子这样的好汉。你们民国当朝时候,你们要剿老子,你们民国垮了,老子还要帮你们反共,有我这样仗义的吗?你们谁当朝,与我鸡毛相干,反正都没老子好日子过。滚吧滚吧,老子现在在气头上,别跟老子翻羊了。

蒋团长无奈,只好喊道弟兄们,咱们先走,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群国军士兵跟着蒋团长疲惫地下山。

文沙场乡政府,黄昏时院子里清理完毕,冉幺姑被抬到后院一问小房里抢救。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彭蛟兄弟二人,单凌云在里面一点一点清理她的伤口。

单凌云喊道大彭哥,你来帮帮我,帮我把她这个上身搬起来一点,对,垫个枕头。

彭蛟一边帮忙一边咕噜嘿嘿,她要哪天知道我抱过她,她非嫁给我不可。单凌云笑道你想得美。呃,我问你,队长挺关心这个女人,她真的是著名的魔头吗?

彭蛟说那还有假,你在文沙场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她冉幺姑啊,名头响得很,就我们原来见到她,都要让三分,势力大着呢。单凌云好奇说,这么漂亮一个女人,你凭什么怕她啊?你打不赢她吗?彭蛟腼腆地说呵呵,也不是,这个事情没法给你这个小姑娘说清楚。江湖上,是论胆量手段和辈分的,要说这些,她还真是个人物。单凌云问看着这么文静,她还真敢杀人吗?是不是很坏很毒的那种女人啊?

彭蛟说谁要真的惹着她了,别说杀人,我看她吃人都敢。当然你说她很坏吧,也不一定,社会上感恩她的人也不少。今天我还亲眼看见一个袍哥,就是拼命要保卫她,最后死在队长的枪下呢。人是很复杂的。我们要不参加解放军,还不是你们眼里的土匪。你说我有多坏呢?我也不觉得自己多坏。这些道理啊,你要队长多给你谈谈,我说不清。

正说着,关勇波走了进来,说道你又在胡诌什么啊?哄人家小姑娘。彭蛟尴尬地笑,单凌云说呵呵,我请教彭哥一些他们江湖的故事呢。他正说要我找你学,你就来了。关勇波笑着骂道找我学?你听他胡说八道,我还成了江湖人物不成。怎么样?这人有危险吗?你能救活吧?单凌云说万幸,她真是命大。没有任何致命伤,外伤也不严重,主要是中度脑震荡加上失血,所以还在昏迷之中。死是死不了的,估计要躺一阵子了。

关勇波说小单啊,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她一醒来你就告诉我。今天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好好陪护着,千万不要有闪失,而且一定要提防她醒来后自杀,这是个很刚烈的女人。小单说只要彭氏双雄在这儿,我就不怕,否则我是招呼不了她的。关勇波说彭蛟啊,我就交给你了啊。看紧一点,我要她的口供的。

薄暮时分,三先生带着一个汉子进门来,外院散坐着许多武装汉子。覃天恕忧心如焚地在内院徘徊,看见三先生进来,急忙问怎么样?人还在吗?三先生说万幸万幸,幺姑负伤,被他们活捉了。他问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三先生说,少爷果然是神算,就是姓关的设计的一个圈套,结果幺姑和蒋团长跛豪都中计,在水布崖被包围了。蒋团长和跛豪突围跑了,幺姑受了重伤,就被抬到乡j吱府了。覃天恕恨恨地骂道,这两个家伙,就知道自己跑。现在幺姑人呢?具体位置打听清楚没有?看守情况如何?

三先生说基本清楚。人在后院治疗,有人看守,他们今天打了胜仗,都在休息,警戒不是很严,估计比较松懈,我们还是有机会的。覃天恕说,好,给大家好好安排一顿餐饭,准备半夜行动。另外,你去准备一套送丧的仪驾,花圈孝服都要啊。三先生不解地问,这是要干吗?覃天恕说,你甭管,我有用的。快去吧。

蒋团长带着残兵败将疲惫地行进在山路上,累了坐下。一个排长过来问,团座.我们这是往哪儿撤啊?都没立足之地了。蒋团长说,谁说没有立足之地?铜锣寨我们还能回,你知道吗?关坡也能小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今天共军打了胜仗,肯定比较麻痹,我们干脆再去文沙场偷袭一次,争取把冉幺姑抢出来。我们在本地战斗,没有冉幺姑,对我们十分不利。

排长说我看也行,但是先在前面那个村,好好搓一顿再说。蒋团长说,好,这次让弟兄们好好享受一下。搂草打兔子,顺便把共军的村长等等都灭一道,他妈的。老子也要解解气了。吃好玩好,大家再去文沙场报一箭之仇。

夜里,单凌云守护着冉幺姑,给她掖好被子。冉幺姑慢慢醒来,微睁眼睛,陌生地看着单凌云,单凌云吓了一跳,极力克制故作镇静地问,喂,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她还在回想,大脑空白,轻声说妹妹,这是哪儿啊?你是谁啊?单凌云说这是文沙场人民政府,你受伤了,我在治疗你。我是这儿的医师。

她渐渐明白,冷冷地说喔,请你把我的针头拔掉吧,谢谢你。单凌云说这可不行,我们也是讲究革命人道主义的,我们必须抢救你。她无力折腾,只好闭眼不再说话。

单凌云急忙出门对彭蛟说大彭哥,你帮我看着一点,她醒了,我去叫队长。

彭蛟进门持枪守护,冉幺姑睁眼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彭老大,你在当差啊?彭蛟笑道嘿嘿,幺姑,你掀翻了我的巢,我就只好当差吃粮了,等你来啊。她冷笑道哼哼,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就成全我一回吧。彭蛟说不敢,你是大人物,老大还有用的。

正说着,关勇波和单凌云走了进来。他平和地过来说,冉幺姑,我们又见面了。她仇恨地看了他一眼,闭眼不说话了。他说你先安心养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对你有好处。他看她不理,转身对彭蛟说你们多照应一点,不要出事。我先走了,还要去审讯哑巴呢。

关勇波准备走,她听见哑巴二字,睁眼说你回来。他又走近问怎么了?有事吗?她盯着他说关勇波,如果没有覃天恕,你早死了,你知道吗?他说呵呵,是这样吗?那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了。她继续恨恨地说,你我之间无情可言,但是请你不要为难哑巴。他说,那你自给他交代一下吧。怎么样?我给你带来。

她苦笑说带来吧,姓关的,我佩服你你比我狠。他对彭蛟说,去,把哑巴带来,让他们姐弟见见吧。彭蛟出门,他说幺姑,其实你我之间无冤无仇的,你为何非要跳出来和我们作对呢?我跟你说过,我是为了天恕好,才去找你的,你何必非要把他和你都害了呢?她苦笑说,我们是有杀父之仇的,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愿赌服输。

彭蛟把哑巴带进来,哑巴一见幺姑,顿时泪如雨下,哭说大姐,是我连累了你。她不忍看哑巴,闭眼,泪水溢出,说兄弟,你尽力了,只怪他们太狡猾了。姐不怪你,我们都各凭天命吧。要你说啥,你就说,不要为难自己了。哑巴抽泣说大姐,难得还能见你一面,兄弟只想告诉你,不是我故意害你的,你知道就行。其他的你不用吩咐了,老规矩,我懂,我们就此别过,大姐你自己保重。

她厉声说,大毛,我都到堂了,没有老规矩了,你听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关勇波挥手说好了,带下去。哑巴,你姐也给你吩咐了,回头我们再说吧。幺姑,你也想开一点,先把身体养好,我们回头再聊。

关勇波独自失眠,在办公室抽烟思考徘徊。他深知这是一个死罪难逃的女人,一个差点成了他弟妹的女人,一个一直暗中和他们作对的女人,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仇恨,他这是怎么了?

她是覃天恕的命根子之一,她的一切选择都可能是因为覃天恕而起,一个为了爱而疯狂地选择了恨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议。他该如何处置她呢?他和天恕没有因他父亲而结仇,但是肯定会因为这个女人而从此真正反目。他也许救得了覃天恕,但是他肯定救不了他的所有同伙了,要恨也只能让他去恨了,他枉不了国法啊。为了新中国.为了重建社会秩序,所有的匪首必须被镇压。即使情有可原,但是法无可恕啊。

就在他沉思之时,覃天恕带着家丁全部一身黑衣,悄悄地摸了进来。他们分散穿街走巷,慢慢向乡政府靠拢。覃天恕指挥大家包围了乡政府的后院,搭人梯在墙头观察后院的布防情况。他看见一个房间点着马灯,门口晃动着两个持枪的战士。他隐约看见里面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还看见一个医师在打瞌睡。他下来对三先生说再等等,现在进去容易出事,等后半夜他们疲倦了再说。

半夜,冉幺姑从昏睡中再次醒来,看见单凌云在打瞌睡。她痛苦地翻身,单凌云惊醒,奇怪地看着这个女人。她微笑问你多大了?小妹。单凌云说二十了。你多大了?

冉幺姑苦笑说,我啊,六十了。单凌云怀疑说你瞎说,你哪有六十,骗我吧。冉幺姑说哼哼,我的心已经六十了,甚至更老。

单凌云天真地问,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该当妈妈了,怎么会去当土匪呢?她生气地说,谁说我是土匪?是你们抢我家的东西,我抢过你们的东西吗?我还说你们是土匪呢,你们承认吗?单凌云有点害怕说,你不是,那,那怎么会抓你来的?

她恢复平静地说,嗨,你不懂这些,我也不懂这些,只有老天爷懂,可老天爷却不管这些。姑娘,你知道命吗?命运是生前就带来的,注定的,没谁能改掉。单凌云说我们队长是好人,只要你肯配合,交待问题,也是可以戴罪立功的。你看外面那两个弟兄,你也认识的,他们现在也成为我们解放军的战士了,多好啊,何必杀来杀去的呢。

这不就是改变了命运的吗?我觉得人还是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

她苦笑摇头,叹息道哎,你涉世未深,跟你说不清楚。不过,我是要死的人了,谢谢你陪我聊天。你也救不了我的,早晚都是一死,我的命,我清楚。

蒋团长带着士兵摸进一个村子,强行吃饭喝酒完毕。一行十几个人偷偷向文沙场摸去,他也不知道冉幺姑的生死,准备上街抓一个俘虏审问,如果冉幺姑还活着。

那他还是真想冒险偷袭一把,争取把她抢回来。

关勇波还在办公室兴奋地研究星斗山的地图,胡队长推门进来问他怎么还不睡啊?他说也许是太兴奋,有点失眠。问老胡怎么起来了?胡队长说今天该他轮值,得去查岗。越是打了胜仗,越要防止敌人偷袭,这是他们过去多年打仗积累的经验。

蒋团长带队秘密地匍匐爬行到街头,看见那儿有个哨兵。恰好胡队长独自走来,手持电筒沿街察看。蒋团长挥手示意士兵摸哨,两个士兵悄悄扑上去,将哨兵按到地上,哨兵的嘴被堵住挣扎,弄出响声。胡队长远远觉得异常,用手电一照,看见人影。

大喊谁?口令。蒋团长知道被发现,急忙一枪射来,胡队长匍匐躲过还击。一时枪声大作。

关勇波听见枪声,急忙取枪,冲出门,战士也惊觉起来。关勇波喊杨天喜,走,带队增援,好像是街头。黄世杰,守卫乡政府。他带队向街头冲锋过去,和蒋团长展开夜战。

冉幺姑和单凌云还在聊天,冉幺姑说劳驾你给我一碗水吧。单凌云对外面喊大彭哥,快,去打一碗热水来。彭蛟走到前院去打水,忽然听见了枪声,急忙跑到门口去看,只见黄世杰正在布防。彭蛟问黄哥,怎么回事儿啊?黄世杰说街头有枪声,估计是敌人来摸庄来了。

覃天恕和他的队伍突然听见外面的枪声,感到奇怪。他登上墙头观察,看见彭蛟出去,彭龙在撒尿,急忙挥手示意。他的家丁和他一起蒙面迅速跳下墙头,他一掌将彭龙砍昏在地。他冲进屋,单凌云惊叫,他扑上去制止,冉幺姑认出,说别伤她。几个家丁急忙抬着担架进来,他将冉幺姑抱上担架,家丁抬着递出墙外。

他翻墙撤退,正好彭蛟端着水回来,看见墙头的人影。彭蛟扔下水碗掏枪射击,一边迅速冲到看守房,被地下的彭龙绊倒。彭蛟大喊彭龙,彭龙。然后进屋,一看冉幺姑失踪,单凌云目瞪口呆地站着。他马上回身冲出去,矫健地翻身上墙,观察劫匪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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