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三月,小冰河时期的春日仍然寒气逼人,从缝眼里吹进来的贼风如同刀镰子一样刺骨。
然而,张云凡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由于手颤抖得厉害,火铳都快握不住了,只能一条胳膊充当垫子,管口安置在上,勉强保持平稳。
他的面前有一道门,长年风月侵蚀下斑斑驳驳。
门内是狭小的废弃储物间,也就是他所在位置,门外是久无香火的城隍殿。
他的火铳通过木门缝隙对准了城隍殿里的那伙人。
准确地说那是两伙。
一伙是一对兄妹,男的十五六岁光景,女的只有十来岁,两人都身穿着一身破烂的华服,全身伤痕累累,五花大绑。
另一伙是三人,皆是三四十的汉子,穿一身粗布麻衣,头扎一块破幞头巾,虽然一脸菜色,但掩盖不了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戾气和眼中的凶光,额头上就差刻“暴民”两个字了。
兄妹俩就是他们当作两脚羊抓来的。
“大哥,今天运气不错,逮到了两只小羊仔,嫩口!”其中一矮个子道。
“嫩是嫩,炖了化水,还不如老柴肉有嚼头!”另一个眼眶浮肿布满血丝的人道。
“老三,有得吃你还挑嘴上了,有本事你也去逮两个回来?”矮个子不服气。
“好歹有俩,小的先用,大的洗干净拿盐巴擦一擦,省着点能对付一个月。”为首的麻子一锤定音。
城隍菩萨下,火堆上架着一口锅,汤水已经煮开,几味野菇野菜满锅子打滚。
不出意外的话,即将展开的是非人场面!
张云凡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胃液里翻滚出酸臭的呕吐物!
随后强忍着又吞了进去。
他不能发出一点动静,否则这锅汤水里有他的一席之地!
来到这个世界三天了,现在他必须直面穿越者的第一堂课!
杀人!
文明世界的他绝不允许两名无辜少年被暴民当畜生吃掉。
他手上的火铳来历有点蹊跷,在前世时他用电脑看一部没编剧没导演没演员字幕的三无电影《大明晚歌》,讲述大明中后期事件,整个剧没有艺术处理和狗血剧情,几乎全部写实,偏偏看得他入魔,尤其看到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崇祯煤山吊死,南明小朝廷仅仅一年土崩瓦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时,愤怒地把显示器给砸花了。
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坏菜了,打算拿去电脑店修,却发现花屏上出现几个文字框:
“朋友,你是不是厌倦了现实的无聊?”
“你是不是在愤怒?”
“你是不是想拯救明王朝?”
……
他以为中病毒了,不当回事,全点了勾,没想到又弹出一框:“穿越开启,外挂配置中……”
然后他出现在这间城隍庙里,手臂上多了个两枪交叉的图案,他按了下图案,手臂变成了一个投影屏,上面写着“天启军火库”,中间有几行选项:火铳1/1,火药弹10/1,转管火枪1/5,黑火药1/1。
开始他一头雾水,在看清下面的小字后才搞明白,斜杠前面的是火器数量,后面是兑换的功勋值,功勋来自击杀恶人,这恶人可以是恶霸、暴民、敌对兵将,但不能普通平民及没有恶意的流民,新手可得新手火铳一把。
作出选择后,一把火铳、三枚火药弹、一根压棍凭空掉出地面,这三天里,他对火铳进行了两次试射。
第一枪,他搞不清所以,本以为要点了火才能开枪,结果不小心触动扳机就完成了。这一枪意外射向地面,把地上的大青石打碎了,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他的一只脚将变成筛子,给穿越大军抹上一个不光辉的开端。
第二枪,他知道了大概,去打野兔,还是没经验,枪声响起前兔子跑了,火药弹内的大部分钢珠落空,仅一枚命中。
尽管如此,兔子当场挂了,由此可见这火铳比同时期火器强,射程、威力都有提升。
自然,这两枪他没落到半点功勋。
现在他只有最后一发火药弹,他必须做到一枪爆仨,否则救不了人,反而自己搭进去。
尽管他营养跟得上,身体也算强壮,在校时还是体操队员,但一只养尊处优的太平犬怎么可能是乱世草民的对手?
从打猎经验所得,火铳射出的散弹至五米时可以达到脸盆大小,二十米约为一米直径。
而他现在距离目标人物也就五米,散弹面积很难做到一击仨,所以他必须把握到时机,让三个暴徒接近一线又不完全一线,同时又不能伤害到那对兄妹。
黄豆大的汗滴像时间一样一点一滴流逝,三名暴徒一直没有进入最佳狙击位置。
眼看着那个麻子老大拿着匕首去割小女孩的衣服,张云凡的心更紧了。
算了,乱射一把吧,大不了再给他们炖锅老柴肉。
这时少年急了:“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动我阿妹!”
麻子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死到临头还跟我讨价还价?你们是咱兄弟一个月口粮,谁也跑不了,无知幼儿!”
矮子猥琐大笑:“越稚越嫩口!”
少年对着妹妹泪流满面:“阿妹,多怪兄长无能,让你落入贼口,这叫我如何与地下父亲相见?”
这位豆蔻女孩并没有害怕,反而安慰道:“阿哥,死就痛了那么一下,以后不用再吃那么多苦,还能和双亲团聚,我不怕!”
“特娘的,这种话老子听了都有点酸,小妞你先上路吧!”麻子就要向女孩挥过去。
冷不防少年拿脑袋冲他腰眼,麻子打了个趔趄,向后倒去。
两个小弟连忙一步上前,将他扶住。
“小兔崽子,赶着去投胎?”麻子大怒。
门缝后面的张云凡两眼暴睁。
现在三个暴徒扎在一堆,机会稍纵即逝。
轰!
一声炸响,火铳喷出愤怒的流火。
最前面的麻子满脸中了满弹,麻子变成了麻洞,每一个麻点都喷出血水,就好比一个装满水的袋子,扎出无数针眼的效果。
第二个是高个子,散弹打在左胸,命中要害。
两贼当场身亡,唯一遗憾的是那个矮个子,由于身高不够,散弹仅插着他的头皮过去。
这一枪的动静有点大,把这扇年久失修的腐门给推倒了,张云凡的身影暴露在大殿之上。
矮子突然遇袭,惊魂未定,当看清对手是一个拿火铳的年轻人后暴怒不已。
火铳用过之后就是一根烧火棍,而他手上还有把砍柴刀。
“小子,敢杀我大哥,拿命来!”矮个子势如疯虎,朝张云凡狠狠扑来。
张云凡吓得不轻,他可没有这种生死搏杀的经验,尽管刚才草率地做出了一命换一命的决定,但真正面对时又有点上头。
幸好城隍像后面环通,他借着佛台绕着跑,左右躲闪。
他跑步也是强项,但这个地方狭窄,还有不少废弃的桌椅蒲台,躲来躲去危机重重。
别以为可以跑到庙外,三个暴民唯恐别人争食,进来时就将庙门关了,还拉上了门闩。如果他去拉门闩必然被矮个子背后偷袭。
有这时间还不如另想办法。
忙里偷闲再次打开军火库,果然产生了功勋余值,当即换了十发火药弹。
一边跑一边给火铳填弹。
这操作可不简单,火铳管口不大,弹药难塞,还得上跳下窜兼顾躲闪,有几次差点被矮个子砍到。
不过最终他完成了装弹过程,又在翻堂滚的时机捡起了压棍,把弹药压实。
再次起身时,他把铳口对准了目标。
矮个子并不害怕,反而戏谑地掏出一个火折子:“小子,看来你是吓傻了,火铳还没打火,要不要借你一用?”
“不必了,谢谢!”
砰!
一声枪响,矮个子的头颅爆成了一颗烂瓜。
甚至都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是继续戏谑还是超级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