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一折腾,收完地里小麦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地里的西瓜也基本都熟透了,王顾源还没联系卖家,城里就有人开着拖拉机来收了,九分五一斤,一下子全给拉完了,两亩地的一茬西瓜一共产了八千多斤。
钱一拿到,阴云惨淡的王顾源就乐开了花,割了二斤猪肉,买了几瓶好酒,和程杰一起大喝了一场。
晚上,王顾源盘算着做点什么生意,就问程玲:“小女儿,咱如今卖西瓜弄了千把块,做个啥生意吧,白在地里牲口一样混了。”
程玲说:“中啊,我也想做点生意哩,咱要不开个小店儿吧!”
两人越聊越多,最终决定还是开个小店。
那时候村里还没人开店儿,人们想买东西都要去街上,这王顾源的点儿一开,两人就有的忙了,三天两头要进货。本来小店开在屋里,一到晚上就关门,后来耐不住半夜还老有人来敲门买东西,就把小店搬到了院里的棚子底下,在墙上开了个洞,装了扇开合式的窗户,这样谁晚上想买东西了就敲玻璃。
小店生意不错,王顾源也不想再好好打理那几亩地,随便弄了下,就整天打起小牌来。
村里那几年正兴私窑,早就有人劝王顾源要弄一个,说是怎么着也比种地赚钱。王顾源没听,觉得这东西一两家还行,多了制定赔钱。
开小店后,王顾源手里有了些小钱,看着村里七七八八的都是砖窑想着自己顺势再赚一些,就找了村南边的王卫国,王卫国有一台制砖机,买来开了没几天就限制着了。王顾源说:“卫国哥,你看能不能给我挤点儿砖?”
王卫国说:“那中啊,这砖机它搁着也是搁着。”
王顾源又说:“那行,你就在我那个麦场里给我挤一万五千块儿。你开个价,咱给了钱就开始干。”
王卫国说:“一分钱一块,你看行不?”
王顾源满口答应。
以后的俩月里,王顾源就坐在麦场里,整天和别人打个小牌,看着砖机制砖。砖一做完,王顾源找了闲窑,没掏什么钱就把一万五千来块砖全烧了。自己还是整日打着小牌。
程玲的肚子已经滚圆滚圆,连坐在窗户口买东西都觉得吃力。王顾源托人把烧好的一万五千块儿砖运到城里,早先已经托住在城里的四哥联系了人,按一块一毛的价钱反手全卖了。
等处理完这一切,出风得意的王顾源更加肆无忌惮的来起赌来,有时候连着几天都不回家。
程玲一个在家里照看着,王国林整日也在门前和被人象棋,全然不管家里的事情。
一天深夜,王顾源正坐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叼着烟打麻将,程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王哥,白玩了,我姐生了。”
王顾源一听,钱也没拿,就小跑着回家去了。
家里,产婆正在处理污秽,王顾源看也没看,直奔躺在床上的程玲。
“咱娃儿是娃儿是女儿啊?”
“是个女儿。”程玲有些虚弱的说着,顺手掀开了盖在小孩儿身上的褥子。王顾源凑前一看:小孩儿的皮肤皱巴巴的,浑身是纤细的绒毛,身上红扑扑的,脸上有些发乌,屁股上更是一大片乌块,头上已经有了头发,小小的,有些瘦巴。
王顾源觉得欣喜,想着:“小孩儿就长这号样!”伸手就想抱起来。被程玲一张口阻止了。
第二天程家庄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就都来了,程玲的大姐也来了,临走的让自己的十几岁的小女儿留下来伺候程玲坐月子。
程玲的母亲自打那以后就每天往返于王庄和程家庄,从家里做了鸡蛋糕和烙面饼来伺候程玲。
一伙人每天都是欢欢喜喜,伺候着程玲,逗着小孩儿。小孩生下来几天,程玲问王国林:“爹,这是你孙女,你给起个名吧。”
王国林虽然一心想要个孙子,但一见着小人心里也乐得紧,脱口而出:“花花儿,就叫王花儿了!”
程玲也觉得不错,嘴里对孩子说:“咱娃儿跟花一样!”
花花儿一个月时,按规矩是要回娘家的,结果到了那一天,王顾源什么也没准备,程玲就问他:“花儿满月了,咱要会娘家哩。”
王顾源一心在外头,就说:“那你回去门!”
程玲有些恼,叫上程杰,抱着娃就往程家庄去了。程玲大姐的女儿小莲紧跟在后面。
几日走到王庄后面刘营的坡地上,远远看见一处新坟,程玲问:“这是谁死了?”
程杰说:“前几天刘营里一个羊角风死了,这才埋。”
几人说着,就走到了坟边的路上,程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结果觉得额头一凉,心里一慌,嘴吐白沫,直挺挺的背着倒了下去,怀里的花儿被甩到了远处的地里,哇哇的哭喊起来。
程玲只觉得浑身发冷,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手脚全都向上缩着,一边的程杰赶紧俯下身去,大声含着:“小姐!小姐!”
程玲的抽搐更加严重,牙齿禁闭,忽然猛地一张,说起胡话来:“我恨啊!我恨!恨....都死!都死!啊啊啊啊啊!”
前面还听得清说了些什么,后面就完全只剩下野兽一样的号角,一旁程杰的吓坏了,拼命想扳开程玲紧缩的手,结果铆足了劲儿也丝毫无用。程玲嘴里的白沫越来越多。
后面的小莲早吓的没了魂,蹲在地上抱着头,眼泪哗哗的流。程杰眼见自己弄不醒程玲,快跑去地里抱起了花儿,一巴掌打在小莲的身上说:“抱着花儿,赶紧叫你舅跟你外婆外公出来!”
小莲挨了打,反应过来,抱起哇哇大哭的花儿就王程家庄狂奔起来。
程杰赶紧回去看程玲,一走到那座坟边,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颗也不想多待。便弯下腰去,拉着程玲弯曲的手掌,拖到了路边。
个把小时候,一大伙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程玲还在抽搐着,嘴里说着胡话,只是声音小了很多。众人都吓到不轻,抬着她回了程家庄。
程玲的父亲知道这是羊角风,让众人把程玲的手脚扳直,又叫程杰拿了一把筷子过来,想要把程玲的牙撬开,结果程玲的牙咬得太紧,连着撬断了几个筷子没把嘴撬开,直撬的程玲的父亲气喘吁吁,也撬的程玲的嘴角的白沫,变成了血沫子。程玲的父亲喘了口气,又拿起一根筷子,使劲一撬,砰,筷子应声而断,一小块牙也从嘴里飞了出来。
众人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门外一个提着医疗包的男人近来来,一进来二话没说,从包里拿出来一根拇指粗的透明玻璃针管,有掏出几个小玻璃瓶,砰砰敲碎了,针管一抽,排干空气,打到程玲的胳膊上去了。
没一会程玲就睡了过去,男人留下了那根针管,又留了几个针头和几盘注射剂,对程玲的父亲说了用法,就走了。
众人忙完已经是深夜,程玲的母亲给花儿冲了些炒面喂了,正在哄她睡觉,见一旁坐着的程杰说:“去给你王哥叫来!”
程杰应声骑着自行车去了。白天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晚上他心里直发毛,绕路拼命蹬着往王庄去了。
王顾源打牌刚回来,正想睡觉,程杰嗙嗙嗙的敲气门来。
王顾源打开门还没说话,程杰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哥...我小姐她...她叫死人缠...住,发羊角风了!”说完程杰就大口的喘着气。
王顾源听了问:“现在咋样了?”
程杰说:“打了针,睡了。”
王顾源一听没觉得没什么,就说:“那我明早儿就去。”
程杰心里惦念着程玲,见有了信,就尤其上车回去报信去了。
程玲着一睡就是两天,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俨然有成了一个傻子。
王顾源第二天一早又去打牌去了,打了三天才想起来这事儿,急匆匆的骑了车往程家庄去了。
王顾源骑着车急匆匆的去了,到程家庄一看程玲正坐在床上吃东西,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就说:“这不是木事儿,真急叫我来干啥?”
程玲又休息了一天,脑子也稍微清醒了一点,说:“我都快死过去了,你这木良心哩,人家满月回娘家都拿着礼跟着一溜,你不准备礼就算了,来也不来!”
程玲的母亲听见了,喝了程玲两句,让他少说些,有对她说:“王相公都来接你了,你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程玲心里有气,但又是个傲强的人,怕在娘家待得久了村里说闲话,当天就跟着王顾源回王庄去了。
程玲的母亲放心不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在王顾源家的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