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腾腾的白皮馄炖下肚,王执的周身好似干瘪了没有生机的血开始膨胀,整个人也打起了精神。
“老板,多少钱?”王执擦了擦嘴欲起身。
这时,邻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王执哥哥,我已经帮你付过钱了。”
王执扭头,看见单手捏着绣帕撑脑的颜如玉。
嫁给地主家的儿子李富贵之后,颜如玉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体态身形,都朝着地主婆应有的造型迅猛发展。
挺俗的。
她什么时候来的,王执一点感觉都没有。
王执朝颜如玉礼貌的点头,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了颜如玉的桌上,声音和神态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用了,谢谢。”
说完,王执跨步离开。
颜如玉抓起桌上的一两银子跟了上去,走的急,绣花鞋踩着了紫红色拖地罗裙,险些摔跤,“哎呀。”
王执顿了顿,也没有伸手去扶,客气的偏头说了声:“李夫人当心。”
这一句李夫人,足以和颜如玉划开十万八千里的界限。
颜如玉的嘴角不自觉的颤了颤,眼前浮现十五岁那年。
十五岁那年,颜如玉帮爹爹抓药刚走出药房不远,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的临安城的街头巷尾都湿漉漉的,也把少女困在了巷子的屋檐下。
爹爹的药急需用,女孩很着急。
就在她试探性地伸出穿着绣花鞋的脚想迈入雨中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身后,少年扯着温柔的声音说:“颜妹妹,下雨天,地上湿滑。”
女孩差点急哭了:“王执哥哥,可是我必须马上回去把药给爹爹煎上。”
少年弯腰,将女孩背了起来。
……
此时的颜如玉,眼里笼罩着雾气,再凝聚的多一点点,就会化作泪水。
颜如玉仰面收了收,还是追了上去。
“王执哥哥。”
她已经习惯这么叫他。
王执保持距离的站住,礼貌的点了点头:“李夫人有事么?”
颜如玉的掌心摊着一两银子,递给王执:“这次就让我请。”
王执像是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客客气气的说:“没有让李夫人请客的道理,银子你收好便是。”
颜如玉睨一眼银子又抬头看王执,眼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也不需要这么多。”
“……这样啊,剩下的就当我请你。”说完,王执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颜如玉紧紧捏着手里的一两银子,她突然想,自己在王执提亲当日答应嫁给李富贵,王执是怎样的心情……想着想着,贵妇的脸上都是悔恨的神情。
“王执哥哥,你的造纸作坊出事了,快去看看吧。”贵妇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
王执停下了往家里走的脚步,他顿了顿,朝右侧石板巷的方向走去。
石板巷的罗氏造纸的门头,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王氏造纸。
一进门,就看见阿福抱头哭泣。
看见王执进门,就像看见了救星,红着双眼阿福就跪着抱住了王执的大腿。
擦的王执的长袍一把鼻涕一把泪。
“阿福,出什么事了?”王执拍了拍阿福的后背。
阿福指着院子里成一捆捆一堆堆的东西,像是宣纸,又不像。
王执以为是宣纸,眼里是欣慰:“才几天,这么多产量了?”
阿福不住摇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福脸上的肉好像被偷走了一般,消下去一圈,阿福弱弱的说:“老爷,这些不是宣纸,是棉纺布。”
王执:“……”
阿福吸着鼻子垂首:“老爷,这些棉布既不能写作又不能缝衣服。”
王执的眉头拧的紧紧的,显然有些生气:“不能写作又不能缝衣服穿,难道做面膜啊?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福垂首叹气,突然狠狠的甩了自己十几个巴掌:“对不起老爷,都怪阿福,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材料商那边送原料,他们误把棉花当纸浆原料送过来,
而我为了省点工人钱,自己糊里糊涂的把棉花全部打浆……就做出了既不能写作又不能缝衣服的棉纺纸。”
阿福跪地磕头:“老爷,都是阿福的错,都怪阿福不好……”
“阿福……阿福……”王执的声音嗡嗡叽叽的。
阿福抬起脑袋,看见王执躺在躺椅上,脸上贴着湿水的棉纺布,好像呼吸困难的样子。
阿福冲过去,将棉纺布从王执脸上扯了下来,自责的说:“老爷,我知道你有想死的心,也不能这样捂死自己啊。”
王执一把抢过被阿福扯下的棉纺布,白了阿福一眼:“谁想死啊?”说着,王执在鼻孔处挫了两个洞,“嗯,这就透气了。”
阿福不解:“老爷,你这是干嘛啊?”
王执全然不理会阿福,又在眼睛处挫了两个洞:“这样就看的到了。”
阿福哭:“老爷……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