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崔老板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味道。
王执打开双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味道，才是真爱。
对，纸浆的味道。
真好闻。
王执突然很大胆的想，如果自己有一家造纸作坊就好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王执顿了顿步。
阿福在王执身后轻声说：“老爷，我说的是吧，你听听，是崔老板的声音。”
“走，进去看看。”
王执阿福跨进罗家大院，很大很大的庭院数十个工人在造纸，分离过滤——打浆——抄造——烘干。
果然是造纸一条龙。
跟纸打了多年交道，今日居然才是第一次见了它的真面目。
王执感慨，多么神奇！
崔老板眼尖的看见了跨进罗氏大门的王执和阿福，微微缓和了脸上嗔怒的表情，对王执勾起了一个笑。
王执，她的大客户。
王执回之一个淡然的微笑，走上前去：“崔老板，让我好找啊。”
这时，才注意到崔老板身旁还有一个双鬓发白的老翁。
老翁不是别人，正是罗氏造纸的掌门人罗羽的老爹罗庸。
王执礼貌的鞠躬：“罗老。”
罗庸和蔼的扯着皱皱的脸皮挤出一个微笑，却显得力不从心，只点了点头。
王执很自然而然的四周看了看。
罗羽呢？
该不会又追妻去了吧。
据说罗羽的夫人温氏个性张扬，喜欢无拘无束，常年流连于山川美景，不思归家。
而罗羽又爱温氏如命，常常放着他的造纸作坊不管，天涯海角的追着温氏。
年迈的老爹出来招待崔老板和南老板两位临安城的卖纸大佬，看来，罗羽君真是追妻去了。
王执也未多问，又跟南楼纸铺的南老板点头招呼后，继续看着崔老板。
崔老板绷紧的脸松了松，有些无可奈何：“还不是罗氏造纸的一点破事儿。”顿了顿又说：“你到我店里买纸了？”
王执点头。
崔老板摊手：“纸，最近可能都没有了。”
王执还以为崔老板在开玩笑，拍了拍钱袋：“爷有钱。”
他是赊过几次账，可一有钱马上就还了，崔老板莫不是怕他拿不出钱买纸才故意说：纸，最近可能都没有了。
崔老板尬的嘴角微动，三十多岁的女人，眼前活生生站着临安城第一美男，无论怎么熟悉，看了，还是会心动的。
微微动一下，也是动。
半晌，用一丝平静的语气将微微的心动掩藏的滴水不漏：“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是罗氏造纸拿不出纸。”
说完，愤懑的看着罗庸。
在王执面前，罗庸也不掩饰什么，面上挺尴尬的，一张老脸微微下垂。
懊恼啊，悔恨啊。
拖着一把老骨头，却无可奈何。
看着一手拉扯大的罗氏造纸，生生的废在不务正业一心追妻的独子罗羽手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万分不愿却不得不说：“崔老板，南老板，你们各占了罗氏造纸的三成股份，今日退与不退都一样，罗氏拿不出银子了。”
语气是那么的，铿锵而苍凉。
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罗庸耿直忠厚的为人，还以为他在耍赖。
崔老板、南老板相互扶着退了一步。
很受伤。
三年前，罗羽不知为何贩卖罗氏造纸的股份，崔老板和南老板各出五百两买了罗氏造纸的三成股份。
两人加起来的六成，罗羽自己占四成。
一开始各方面都很正常，利润也还过得去，可是就在半年前，罗氏造纸出现了亏空和收入被挪用的情况。
最终，导致资金无法周转。
现在的罗氏造纸，情况很糟糕。
还有最后一批材料做完，就再也没钱买材料，养工人了。
更别说兑现数个已签了约的订单。
所以崔老板、南老板，宁可关门，也要过来讨说法的。
在后来的交谈中，王执也了解了这些情况。
石桌上四碗茶，罗庸、崔老板和南老板都没有动过一口，南老板突然愤的拍桌：“罗老，不是我欺你年老，实在是我也有一家老小十几口人要养着，这事情不解决，我今日是回不去家门了。”
罗庸声音深沉：“你想怎样？”
南老板好像沉思了很久才开口：“卖了罗氏造纸，分钱。”
分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今后，两不相干。
王执拿起茶碗，轻啜了一口，睨着罗庸。
罗庸看看崔老板。
崔老板的眼神里，分明默着跟南老板一个心思。
罗庸长叹一口气：“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可是，一个欠着外债的老旧造纸坊，谁会来接盘？”
三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那么，造纸坊，现在是欠外面多少订单来着？”王执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罗庸布满褶皱沧桑的老脸挂着愧疚：“还欠着三十二张订单，一共加起来，二百多两……哎！”
自己的儿子不在身边，罗庸突然有一刻恍惚的将王执当成了儿子一般可以商量的人。
是啊，王执，又不是他儿子，干嘛跟他说这么多。
王执再次环视了罗氏大院一周，悠的问：“那你们打算多少钱卖了造纸坊？”
崔老板若有所思的看着王执，燃起一道希望之光又瞬间熄灭了，嗐、王执，他怎么可能有钱买造纸坊，他买纸有时候一两二两的都掏不出来。
就从来没看见过他的口袋里超过十两银子的。
出多少钱，他也不可能买了造纸坊，就随口的说：“如果有人要，我的股份打六折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