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咱国庆前一起去次自助吧?”某节课间,杜胖发起积极提议。
“好啊好啊。”喜欢热闹的蔡晓雪最先来了精神。
“你还欠我一顿呢。”梁莹莹向同桌适时的提出。
“这还不好说,走起。川子、杨帆去不去?”
“某人好像也欠哥一个大人情。”
我不屑的瞟了眼这个平平无奇嘴巴损损的同桌:“小三子,不就一顿饭吗,瞧你那小气样儿,走着。”
“三子,走着。”杜胖嘿嘿坏笑。
“你们大爷。”
“子寒?”
叶子寒正徜徉在题海中,我们轮番叫了他三遍才转过头,淡淡一句:“不去。”
“靠,我就知道,没劲。”杜胖摇了摇头。
“你这人怎么没点集体意识,咱们还是不是一个组的?组里庆功宴必须得参加。”晓雪说着说着将这顿自助莫名上升到了一个道德高度,叶子寒被成功迷惑:“麻烦,别耽误太多时间……”
“那就定了啊,下周一怎么样,我知道有个新开地儿不错……”
高二已经开学一个月,水深火热的高三尚觉遥远,很快就到国庆七天假期,而假期后,是一系列的文体活动。
我对最近的日子很是满意,就连物理课张川的日常聊骚都没接招,让他一个人尴尬到差点憋出内伤。
能让杨女侠暂时搁置江湖恩怨的只有一件事,爱情。
实事求是的说,我与高天则的爱情并不遥远。拢共就3步:1.我喜欢高天则;2.我与高天则认识了;3.高天则喜欢上我。
所以你看,鉴于第1步已成事实而第3步必然能顺理成章的实现,我只需要在第2步下功夫即可。
第2步的机会就在眼前——国庆节后开学第一天,是青春电台15周年台庆。那天晚上,将在校礼堂举办一场名为青春电音的台庆晚会暨摇滚音乐会。
晚会的主持,是高天则、李梦卓。首师附摇滚天团“火·页”乐队的主唱兼主音吉他,是高天则。
有了这两点,此次校级社团晚会的人气爆棚。
童路台长根据首师附礼堂的最大容量印了200张门票,目前早已一票难求,还有各种关系户,比如谁谁的同学、谁谁隔壁班的发小、谁谁邻居家的学妹,纷纷试图走后门进入。据说明里暗里的人数已达300多,足可以把首师附的小礼堂撑爆。
身为电台核心成员,我和冯邈当然与以上闲杂人员不一样。这两天,只要进出礼堂,我俩都招摇的把童路不知道哪里制作的劣质工作人员证挂在脖子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俩也是电台的一员。
“杨帆,冯邈,场地布置的人够了,你俩去收拾收拾仓库,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拿过来。”
……
仓库作为台里的物(边)资(缘)重(角)地(落),童路只派了我们二员大将,说明极其倚重。恩,一定是这样的。
“唉,本来还想趁着乐队彩排,看上他两眼。”冯邈哀叹着。
“你听过他们唱歌吗?咳咳咳……”
我同样愁眉苦脸的掀开仓库里覆满灰尘的大布罩子,布罩下面是一座小山,杂物堆成的山,缺角的桌子少腿儿的椅子破洞的灯笼残旧的音箱,胡乱码放在一起。
青春电台的仓库在足球场边上的犄角旮旯里,是用废旧的阶梯教室改造,因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这才沦为台里放杂物的仓库。
本以为借着台庆能近距离接触高天则,没成想倒与仓库里积年的旧灰先来了个亲密接触。
冯邈过来帮忙:“还没,我猜有beyond的歌。不光咱学校的,听说童路还要请几个其他学校的乐队来。”
“厉害啊。”
“可不,肯定劲爆。”
“真想赶快跳过十一。”
“不收了不收了,没心情。”冯邈浮躁起来,我俩于是坐在仓库台阶上认真的偷起懒。
“我觉得,高天则可能认识我。”冯邈转移了一个愉悦的话题,喜滋滋的。
“你俩说上话了?”我突然很是羡慕台务这个打杂职位。
“没有。”
“对上眼儿了?”
“没有。”
“那怎么认识的?”
“那天他播报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瞧,眨都不带眨的。”冯邈十分笃定的说着。
“啊?这还不叫对上眼?!”
“我也不确定,当时我站在董磊边儿上。”
董磊是电视台的摄像,他在哪摄像机就在哪,所以……
“你想多了。”
此时正在礼堂进行乐队排练的高天则,距离窝在仓库角落幻想发呆的我们,似乎有十光年那么远。
“哎,走吧,下午还有课。”冯邈站起了身。
“这些怎么办?还没整理多少,今儿都礼拜五了。”我指了指仓库里的小山,虽然看不出整理仓库和台庆晚会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我们对童台长交办的差事还是相当负责。
“恩……周日中午一点咱俩来加个班如何?童路那有钥匙,我借过来。”
“好。”
周日这天,我不出意外的迟到了。
迟到的原因跟我十点半才起床我妈又一大清早煎了我的最爱带鱼都没什么直接关系,主要是为了完成老王的物理作业。
那是几道力学题,本想等收拾好仓库回来再做,转念一想老王的课我不能怠慢还是提前写好了踏实,转念又一想不是还有晚上的大把时间。
于是念头在三转两转间,费了一点功夫将几道题的主要步骤潦草的写在一个本子上,只待晚上回来再誊抄到正式的作业本上。
安排很合理,一切很完美,除了……有点对不住冯邈。
我看了看时间,冯邈估计已经在布满灰尘的阴暗仓库里怨声载道的独自整理了大半天,这让我感到深深的自责,26自行车又被我蹬成了风火轮——老铁坚持住,援军马上到了!
当我气喘吁吁狂奔到仓库门口的时候,正好是3点整(对,我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这要在平时,冯邈早给我们家打电话兴师问罪了。
太阳光透进仓库,照射在什么物体上反射了回来——仓库已经变得明亮有序,小山般的杂物通通消失,个别还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被整齐的摆放在屋里。
而冯邈正站在里面,手上拎着一把扫帚,眼神很是柔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忙乱凄惨。她对面还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站着,是一个男生。
男生个子很高,来回晃悠着手里的拖把,两个人似乎在悠闲的聊着什么,因为冯邈忽然笑了,而且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冯邈。”
我叫了声。
男生转过了头。
是高天则。
我、冯邈、高天则,三个人大周末聚集在学校的仓库里。
这画面太过诡异,令我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脸上一定呈现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因为高天则看着我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冲冯邈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匆忙离开。
“Hi。”临走还不忘冲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我极不礼貌的没搭理他。仓库里有好一阵都静悄悄的,我和冯邈各自缓着神儿,谁都没有说话。我的接触时间短接触面积小,先一步缓了过来。
“什么情况,他怎么来了?!”
“你俩聊啥了都,赶紧共享一下情报。”
“冯邈?冯邈!”
“喂,醒醒!”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间歇性植物人冯邈终于被唤醒了。她用汗津津的手拉住我:“杨帆,他真的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冯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似乎下一秒喜悦和感动的泪水就要涌出来。
案件信息量过于庞大,我和冯邈在仓库里一直待到天黑才离开。
据偶遇高天则案件的当事人冯邈交待:今天中午一点钟,她准时到达了作案现场。在观望一圈后,当事人断定眼前浩大的工程她一个人完成不了,于是决定原地等待同伙——我的到来。
而此时,受害人、不,另一当事人高天则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轻车熟路的踏进了仓库的大门。
冯邈最初跟我的反应一模一样,在高天则接连说了“嗨,是冯邈吧?”“我高天则。”“就你自己在这吗?”等等之后,冯邈终于艰难的抽动了一下以证明她还活着。
“我知道,高天则……知道我?”冯邈在那一刻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你不是6班的吗,也是台里的,有时候看你跟董磊在一块儿。”高天则说着露出他秒杀众生的小虎牙。
冯邈恢复了知觉:“你今天怎么来了?”
高天则是来仓库选址的,为台庆晚会选一个新的场地,因为原来的校礼堂不能用了。
事情是这样,火页乐队在礼堂彩排的时候,首师附的副校长兼教务处刁主任恰巧经过,恰巧来了兴致准备观摩一下学生们的社团活动,高天则他们恰巧唱了一首歌最后带一句狂野的嘶吼“燥!”,听力不太灵敏的刁主任恰巧错听成了,“cao”。
于是当天晚上刁主任就找到童台长,告诉他学校恰巧决定这周末开始对礼堂进行装修改造、个把月内都不能用了,如果不能在校内找到其他合适场地,老师虽然也很遗憾但晚会就恰巧办不成了。
一切都是那么恰巧。
票都发出去了,还请了友校的乐队,台庆说什么也不能泡汤。可是学校除了礼堂哪里还能容下这么多人?就在童路他们绞尽脑汁的时候,高天则突然灵光一个闪现,想起了这座尘封的仓库。
于是便有了仓库偶遇的一幕。
冯邈给我一点点还原着案发现场。先是她和高天则联手将杂物清空,在一起劳动的时候两个人交换了彼此的基本信息、兴趣爱好。
“他家跟蓟门桥那。平时喜欢打篮球,玩《奇迹》,爱看《灌篮》《科幻世界》,这点跟我一样。”冯邈嘴角翘起,开心的回味着。
然后两个人丈量了一下空荡荡的仓库,觉得虽然装不下2、300人,椅子换小一点挤100多应该够,不管怎么样,台庆可以照常办下去了。
“童路说无论如何都要办成这次台庆晚会,态度特别坚决。”高天则当时说着说着,就跟冯邈一起打扫了起来。
在打扫阶段,他告诉冯邈,这次台庆还邀请了好几所中学的校园乐队,并剧透给她火页乐队要唱的几首歌,果然有beyond,是一首《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高天则给冯邈一个人演绎了一段现场版。跟我幻想中的一样,是好听的粤语。
冯邈还讲了很多很多,可以想象她和高天则两个人在仓库里进进出出忙碌、擦肩而过;可以想象他们为了台庆奋力打扫着地面,阳光洒在满仓库扬起的灰尘和他们的笑脸上;可以想象冯邈心里乐开了花,甚至在高天则唱歌的时候,五音不全的冯邈或许也跟着哼唱了两句也不一定。
总之,那是一副梦幻美好的画面,我因为迟到,既没有参与也没有见证。
今天这次迟到大概是我人生十六年来最后悔的一次。
要不是因为写物理作业,讨厌的物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