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跳上了停在岸边等候的船。船夫是一个老人,他看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想哄她们下船:“你们是孩子,需要大人带着方能上船的。”
“阿公,这船是开往哪里的?”春香问道。
“只要你有钱,乐清方圆内我都可以载去。”
“那我没有钱,这个可以吗?”黄三袅从胸口摘下一块金色的长命锁,那锁在阳光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那是黄员外在她周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她戴了整整七年。
“这个太贵重了,小姑娘。我不能收的。”船夫连连摆手道。
“阿公,求求您,带我去吧。我要去下羊角找林哥哥。”黄三袅差点哭了。
“这个……”船家看到看黄三袅小手里捧着的金光闪闪的长命锁,动了心,于是说道,“好吧。但是你们两个小娃可要小心,现在路上坏人多得很。”
“阿公不像坏人。”黄三袅说道。
“哈哈哈,坏人可是看不出来的。”船家边笑边划开了浆。水花四溅开来。
船到了万岙,一个年轻人上来了。黄三袅突然紧张地拉了拉春香。这年轻人身材高大,衣着光鲜。他还对河边洗衣的年轻女子吹起了口哨。那些女子看见他赶紧收拾衣服走人,闪得比水花还快。年轻人朝黄三袅和春香走来,两个人手拉着手,手心沁出了汗。这时他们看清楚了,年轻人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伤疤,这伤疤让还算英俊的脸多了几分狰狞。黄三袅和春香连连后退。
“孩子,不要怕,这是我儿子。没事的。”船家安慰道。
“老头,不错啊,到这个时候还有生意。我说盐盆是个大地方嘛,让你去,还真让我说中了,居然还有小兔崽子愿意坐你的船。他们给了多少钱?”刀疤脸把脸转向了船夫。
“她们小孩子家,哪有什么钱,只是跟爹娘走失了我顺路带她们一程而已。”船夫哆嗦着。
“没有钱,没有钱你让她们坐什么船!”刀疤脸转头瞪着黄三袅和春香,她们惊出一身冷汗,两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刀疤脸这时又把头转向船夫,在他身上搜了一阵,搜出了那块长命锁,放到嘴里咬了一下,眼神愈发狰狞起来,他朝船夫使劲一推,气狠狠地说:“死老头子,居然骗我!”船夫坐到了船上。船剧烈地摇晃起来。黄三袅和春香大哭起来。
“我看他们穿得像富家千金,肯定值不少钱。”刀疤脸面露凶相朝他们走来,一手一个提了起来。三袅和春香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个畜生,快点放下他们!”船夫赶紧站起来,情急之下一把将儿子推入河中,划动了船浆。那人像只野狗一样在水里扑腾着,然后狼狈地游上了岸,站在岸上破口大骂。
船夫边划浆边伤心地抹眼泪。黄三袅走到他身边说:“阿公,你别哭。我还有块玉,也给你吧。”
船夫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嘴唇抖动着,却没说出一句话。他默默地把那块玉推了回去。
船到岸了。船夫不放心她们,一路打听将黄三袅和林定郎送到了林春医馆。
黄三袅拍打着林春医馆,拍了好久。出来一个陌生人,探出头问:“你找谁?”
“我找林定郎,是……”
没等她说完,那人便打断道:“我不认识这个人!”说着欲关门,黄三袅赶紧道:“等等!他以前住在这里,他爹是郎中,还救过我爹!”
“这家人不住这里了!”说着那人把门关了。
“阿伯,等等,等等!”黄三袅使劲拍打着门,把手都拍红了,实在没力气了。才在门口坐下来,春香也在她旁边坐下。两个孩子坐了很久,头靠着头在门口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来开门的人发现了这两个孩子,细看居然是昨天敲门的孩子。他把两个孩子摇醒。三袅正在梦里和林定郎读诗写字,她嘴里念叨着:“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三袅被摇醒,赶紧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嘴里喊着:“定郎哥哥!”
“小姑娘,你们哪里人,怎么坐在我门口睡觉?”
黄三袅擦了擦惺忪的眼睛道:“我是盐盆人氏,我来找定郎哥哥。”
“定郎?”此人想了一会问道,“是不是姓林?”
“是的是的,他爹爹叫林春。”黄三袅兴奋地叫了起来,随后又低下了头,“不过他爹爹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是谁了,你去隔壁林三婶那里去问吧。这家医馆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就是说这医馆已经不是定郎哥哥的了?”
“是的。我是湖横人,姓张,跟林三婶是祖上亲戚,她介绍我买下了这间医馆。”此人面有愧色地说,“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林定郎那小子找人捣乱,才没让你们进来。”
“林哥哥怎么了?”
“他舍不得卖掉他爹的医馆,抱着柱子不肯走。结果被林三婶拖走了。”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您能带我去见林三婶吗?”
“可以。不过林定郎她娘病得很重,我昨天刚给她看过病,我也没什么回天之术了。”
“林哥哥的娘病了?”
“是的,她得的是肺病,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近来加重了。”
“您能带我去吗?”黄三袅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张大夫,张大夫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两个小姑娘跟在后面。河边很滑,三袅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滑倒了。张大夫赶紧将她扶起。三袅抬手擦擦脸上的污泥,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传来妇人几声咳嗽,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张大夫走在前面,黄三袅和春香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林三婶的茅草屋。黄三袅好奇地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狭小的屋子。卧室前的窗棱油漆班驳脱落,露出黄色的木头。有风吹过,吹得上面的破瓦哗哗地响。她捏着春香的肩膀,春香因疼痛叫出了声,三袅赶紧松了手。张大夫用手拍了拍破旧的木板门,喊了一声:“林三婶。”
有妇女响应,门“吱呀”一声开了。林三婶看见张大夫说道:“张大夫,有何贵干?昨天不是给我嫂子看过病了吗?这药还没喝完呢。”
“我不是来给您嫂子看病的,我是带这两个孩子来见你们的。”
“这两个孩子是?”林三婶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认出了黄三袅,她兴奋地大叫,“你是黄员外家的三小姐!我见过你,我记得你!”
“是啊,三婶。我是来找林哥哥的。我想来看他。”黄三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一件事似的,手不住地揉捏着衣角。
“你爹带你来的吗?”林三婶不住地往外面张望,没看到黄明德,心生疑惑。
黄三袅说:“我和春香一起来的,她是我的丫鬟,也是我的好妹妹。”
“你们两个小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到这边来?你们可别吓我。”林三婶吃惊地捂上了嘴巴。
“是的,三婶。我怕我爹爹不让我来,我就自己过来了。林哥哥呢?”黄三袅往里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