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杆,两人正沉沉睡着,被一阵敲门声从梦中拉起。汪志文半睁着眼睛去开门,迎面一张大纸扑了过来。用手拂过一看,露出张天拔含笑的脑袋。张天拔笑说道:“监生老爷可得小心,我这状纸想起了一夜才想妥当的。弄坏了可又得重新写了。”
汪志文接过状纸,睁眼看了半天,却发现张天拔捂着嘴偷笑。他一着急劈头问道:“笑什么?没见过看不懂状纸的人吗?说毕又把状纸转过来看。转过头看到表兄黄世忠仍然张大嘴巴活在梦中,一生气,就把壮纸“哗啦”一下扔到了他的脸上。
“啊,刮风了,下雨了?”黄世忠直挺挺地坐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通,又往枕头上一躺。
“表兄,你居然还能睡得着?”汪志文在他耳边大喊大叫。黄世忠痛苦地捂着耳朵,复又坐起问:“怎么了?”
“怎么了?不是你一直喊着要打第二场官司的吗?如今状纸已送来,都花了我这么多银子了,表兄你居然还睡得如此安稳。”汪志文气急败坏说道。
“哎呀,表弟,为兄这不是在养精蓄锐吗?吃饱睡足才有力气去打那场官司了。再说了,张状师说了,这是包打的官司。表弟何需担心?”说着他慢腾腾披衣起身。
“是啊,监生老爷,我这状纸可足足花了我一个晚上的心血呀。我琢磨着这个官司是个歪理官司,不好打。若不添些罪名上去恐是白走了这一趟。虽然知府那边我会帮你们打点,但是状纸可要写得理直气壮,不落人把柄才是。”
“哦,那你都写了什么?”黄世忠边穿衣服边问。
“我写了林定郎三条罪名。一是他强抢民妻,二是他打劫财物,三是火烧民宅。”
“等等,火烧民宅?”黄世忠走过来拿起状纸,细细一看,不解地问道,“问题是最后一条可是实打是实的诬告,官府要是查起来,我们可是担待不起。”
“这个两位爷放心,这查案办案不过是噱头,真正落到实处的是这实打实的银子。”两人点点头,张天拔语毕退出了房子。
两个人听过这话像是吃了定心丸,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净脸吃过早饭,拿着状纸朝衙门走去。走到衙门口,汪志文看着外面的那面大鼓,正准备拿起鼓锤,没料想从后面钻来一个孩子,抢他之前擂起了大鼓。汪志文双手悬空在那,一时没缓过神来。黄世忠却一把推开那孩子。孩子哭倒在地。汪志文一细看,发现了就是那日与他抢食“番薯黄荚”的孩子,看他倒在的窘样,大笑起来。陈实业被这笑一刺激,赶紧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坐起来,朝正在敲鼓的黄世忠一扑,抱住了他的大腿。黄世忠气急败坏,一巴掌扇了过去。准备再打,被李大宝和李三宝各自一边抱住,动弹不得。此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大胡子公差,众人一看,竟是当日在码头碰到的张板六,他厉声喝道:“何人在公堂外面撒泼?”
“差爷,我们来告状的。”众人异口同声道。
“告状需要打架吗?哪位是原告,报上名来,我好呈于大人。”
汪志文上前一步说道:“小人汪志文,状告乐清下羊角人世林定郎,抢妻抢财,还杀人放火。这是状纸。”
张板六正欲接过状纸,那陈实业被李大宝推了一下,不由得上前跨了一步。张板六看着他,陈实业抿了抿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也……告状。”
“你也告状?”张板六盯着他问,“你所告何人?”
“我告我舅舅林玉卿抢走我的宝贝眼镜。”
“宝贝眼镜?”
“是的,那眼镜可神奇了,是我在青牛山上捡到的,可知晓天文地理。”
“好,你们都等着。我先进去传话。”张板六进去了,众人在外焦急等候,不多时,张板六又出来了,示意陈实业进去。
汪志文和黄世忠赶紧上前问道:“差爷,那我们呢?”
“大人说了,你们明日再来。胡大人一日只受理一桩案子。”
“可我们是先来一步的。”汪志文急了,上前一步说,“还请差爷代为转告,我们的状纸是张天拔状师写的。”
“我就是如此这般说的。大人的意思很明显,今日只见这小子。老夫也无可奈何呀。”语毕抬脚进去。留下黄世忠和汪志文两人面面相觑。
汪志文在外面走来边去,自言自语道:“这八百两银子怕是要打了水漂了,怎么办怎么办?”
黄世忠安慰道:“表弟勿慌,明日我们再来一趟便是。”
“表兄,你说这胡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这么多银子还不能打动他?难道是坊间流传错了?”
“不会。只有民间的流传是最真实的声音。至于这胡大人今日的作为,我暂时还想不出是为何种原因。也许是那两家伙打点得更多。”说着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李大宝和李二宝。汪志文也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李大宝和李二宝一副穷酸装扮,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不可能吧,你看昨日他们连好的客栈都住不起,而住了柴房,他们哪有那么多银子去打官司?”
“说的倒也是,我们还是先在外面等等那小子出来怎么说吧。”黄世忠朝里望了一眼,正看到陈实业从里面出来,四个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开了。陈实业骄傲地抬起头,向黄世忠说道:“就不告诉你,谁让你刚才打我来着?”
黄世忠一生气又想扬起手打人,那陈实业脸却勇敢地将脸扬了起来。黄世忠抑制住愤怒把手放了下来,脸上努力堆着笑说:“好孩子,快点告诉伯伯,这胡大人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明日就命我舅舅过来打官司,还说,这官司包我打赢。”陈实业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李大宝和李二宝顿时眉开眼笑,也跟着走了去。黄世忠和汪志文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汪志文拿起地上的鼓锤,正欲再敲,被黄世忠一把夺了下来:“你还敲!”
“那能怎办?”
“先回去,大人说了明日再来就明日再来。你没听到吗,明日大人审理他们的案子,我们看看他怎么判,也好吸取点经验教训不是。”
“表兄说得在理,那我们先回客栈候着去吧。”两人无奈离去。
李大宝和李三宝俩兄弟带陈实业也回到三春馆,叫了满满一桌子菜,有对虾,有“蚴蠓”,有鱼,有肉,还有桂花糕,陈实业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美味,还没开筷,口水就流了出来。李大宝和李二宝想着明天宝贝就到手了,今天怎么样也要哄得这个“小财神”高兴,索性拿出了血本钓大鱼。汪志文和黄世忠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看着陈实业狼吞虎咽的样子,恨得牙痒痒,又找不到出气的理由,两人只得装着一肚子心事喝闷酒。